“这个世界无趣极了。”男人倚靠在柔软的椅子里,轮廓依旧带着少年人的清瘦,像一株尚未被岁月压弯的清竹。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斜斜地镀在他身上,却未能融化他眼底的冷意。
他单手托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脸侧,紫罗兰色的眸子淡漠地注视着窗外。
那里,黄昏正一寸寸吞噬着白昼,而他的目光却比暮色更沉寂。
男人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手腕纤细而苍白,领口松散地敞着,锁骨若隐若现,像是某种无声的倦怠。
发梢被晚风轻轻撩动,却未能搅动他眼中那潭死水般的平静。
“连落日都这么千篇一律。”男人低喃道。窗外,云层被染成渐变的橘红,可他的瞳孔里映不出半点暖色。
现在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褪了色的旧照片,而不知哪年的某个瞬间,或许就是他最后鲜活过的证据。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落地窗无声地滑开,夜风裹挟着玫瑰的冷香涌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楼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玫瑰花海,在暮色中翻涌如血浪。他垂眸凝视着那片红,指尖轻轻摩挲着早已调配好的毒药。
无色无味,只需一瞬,便能让人沉入永恒的安眠。
就在他抬手欲饮的刹那,风忽然大了。纱帘翻飞间,一幅巨大的画像显露出来——几个少年在画中笑着,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的光彩。
可如今,他们早已被永远封存在冰冷的相框里,连笑容都凝固成了记忆的标本。
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紫眸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我也要……去找你们了。”
毒药滑入喉间,没有苦涩,只有一种轻盈的解脱感。他的身体像一张被风卷起的薄纸,轻飘飘地坠向那片玫瑰的深渊。
殷红的花瓣接住他,温柔地掩去他最后一丝气息。
“江樾知——!”
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刺破暮色。有人踉跄着冲进房间,颤抖的手徒劳地抓向空中,却只握住了一把虚无的风。
而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
“诶,你说流光庭园旧址都荒废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每天有大量的护卫巡逻?”
“据说里面埋葬着旧主,可当年的旧主的遗体不是被他养子带走了吗?”
“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咱们的长官可是很重视这个地方的,旧主的名讳也是禁忌,更遑论他的遗体。”
“想当年咱们的执行官上峰和旧主可是公认的好友,谁曾想在救主危急关头,执行官反而去投敌了,在死后又是重修庄园,又是把人民自愿组织的的追悼会给全部压下。真搞不懂。”
“世事无常啊,不过还是别议论上司了,我总感觉背后发凉。”
“咱们继续巡逻吧,这跟咱们无关,反正咱也只是在最外围转悠。”
“今夜,你将复活。”黑暗中有个影子轻声呢喃道,往法阵里注入一团淡紫色的光球。
深邃的夜空中,月光照彻在在夏夜的大地上,浓郁的玫瑰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花丛中央,六道金色锁链同时震颤,金属哀鸣声惊飞了栖息的夜莺。
锁链绷直的刹那,悬空法阵上的古老符文开始逆时针旋转,每一道纹路都像被无形的手擦亮又熄灭。
玫瑰花茎疯狂生长,带刺的藤蔓缠绕着锁链攀援而上,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血色图腾。
听闻异动的巡逻护卫,借着月光远远的看到了这里的异动。
"法阵......动了?"巡逻的卫兵踉跄后退。他在这里守了五年,第一次见到法阵有了颤动。
他看见终生难忘的画面:那些沉寂五年的锁链正在崩裂,碎金般的光点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而法阵中央,逐渐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有些惊慌的跑出去,想要汇报执行官,但他被忽然长出来的玫瑰枝条绊了一脚,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江樾知是被冻醒的。
他眯着酸胀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半透明的金色平台上。
身下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活物般蠕动,夜空清亮,星子在闪烁——这绝对不是他那个堆满游戏手办的卧室。
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白金长袍的暗纹在月光下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
他掐脸的动作太狠,疼得眼眶泛红,反倒让那双紫眼睛更潋滟了。
他打量着周围环境,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看穿越小说看多了,不过很快就否认了,这么离谱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夜风拂过,玫瑰轻颤,却无人应答。
少年茫然的坐在法阵上,他记得他在家里睡觉,怎么醒来就到这儿了?这给他干到哪儿了?
一阵清凉的晚风拂过,少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地下刻满陌生而诡谲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建筑,四周都是玫瑰。顿时他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诡谲的场景,忍不住说了一句,“卧槽”。
玫瑰花丛中央刻着巨大的法阵,但那些扭曲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幸好除了这身古怪的长袍外似乎没什么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暗红的花瓣在夜色中近乎漆黑,像是凝固的血。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沉思着,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离开。
就在他犹豫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他本能地躺下装死,但发现那个人离得似乎很近了。
他的这一举动很明显,只是在亡羊补牢而已。
那个人飞快的狂奔过来,瞬息间便停到了法阵旁边。
冰凉的指尖戳上他的脸颊。
"......江樾知?!"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少年猛然睁开眼,与男人两两对视。
“凌濛!你为什么也在这里?”这声音让少年猛地弹坐起来。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对方额上那道小凹痕和他记忆里分毫不差——可十七岁的凌濛,不该有这样深邃的轮廓和成熟的气息。
"你踏马怎么变得这么老了?!"他脱口而出。
“江樾知。”凌濛眼眶忽然湿润,嗓子干涩的蹦出两个字。
他的手指在颤抖,几乎不敢触碰眼前的人——那张脸分明是记忆中的模样。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江樾知眉头紧皱,急忙的问道。
男人颤抖的手抚上他脖颈,在触到脉搏的刹那突然发狠将他按进怀里。江樾知被勒得生疼,却听见对方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喂,你怎么了?”江樾知眉头紧皱的问道。
而凌濛没有说一句话,依旧紧紧的搂着江樾知。
他有些急躁的推了推凌濛,而凌濛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认真的看着江樾知。
失而复得的狂喜在血液里奔涌,烫得他浑身发抖。
他松开手,却仍用颤抖的指尖描摹着少年的轮廓。可当他捧住这张脸时,却发现比记忆中的更加年轻。
"你终于..."凌濛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活了..."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指节触到的骨骼轮廓太过青涩,肩膀的宽度也比记忆中窄了几分。这个认知让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不对..."凌濛猛地扣住少年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怎么这么小?"
江樾知被他晃得头晕,正要发火,却对上男人近乎崩溃的眼神。
那双总是沉稳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眼白处甚至泛起了血丝。
"阿樾,"凌濛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紧绷感,"你现在几岁了?"
"17啊!"少年烦躁地拍开他的手,"你踏喵的犯什么神经?大半夜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还穿得跟个cosplay似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凌濛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可怕。
"17...啊。"男人机械地重复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的手指再次收紧,却又在少年吃痛的表情中仓皇松开。
月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江樾知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认识的凌濛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何曾露出过这样...破碎的神情?
"喂..."少年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伸手去拽对方的衣袖,"到底怎么回事?"
凌濛缓缓抬头,眼中的情绪让江樾知呼吸一滞。
那是混合着狂喜与绝望的眼神,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绿洲,却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
"六年了..."凌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等了你整整六年。"
夜风突然变得很冷,江樾知打了个寒颤。他这才注意到,凌濛的军装袖口沾着暗红的血迹。
这个认知让他胃部一阵绞痛——他记忆中的凌濛,昨天才跟他看完音乐会。
"不可能..."少年喃喃自语,不敢接受,"我明明...我明明刚才还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凌濛也在一旁沉默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