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有怪物。”

“诸神在上。”

雷点，还有鼓点声。是战锤，还有马蹄声，从城外传过来。声音划破了夜空，击打着耳膜，被打破的生活，镜子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很多片。

花园里的玫瑰也不敢盛开，猫头鹰躲在了树荫里。地下室的老鼠不敢鸣叫。

玛丽安放下手中的笔，她将文件堆到一边，披上一件衣服。她走到城堡最高的塔楼上，只见不远处，在城市的南郊外，黑压压的一片。

天空中响起刺耳的嚎叫，对上一只眼睛，红色的眼睛。玛丽安从中窥见了杀欲，看见了困顿的灵魂。

庞然大物带给人的冲击力是生理性的，玛丽安听见最近的心跳声，她开始大口的呼吸，想吐出来。

不可能。

玛丽安想。

奥斯顿，他为什么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出现在亚文戴尔的夜空上，绝对不可能。格林不会失败的。他要带回奥斯顿就一定会将他带回来。

除非。

玛丽安不去想最坏的可能。

强忍着恐惧，玛丽安加重了城堡的防御系统。

然后她转身走下楼，直接走向父亲的房间。

“让开。”玛丽安呵斥道。她穿过人群，推开了皇帝的寝殿大门。

“父亲。”玛丽安叫道。

房间里没有亚伯特的身影。

玛丽安转身问侍卫。

“皇帝在什么地方。”

“殿下，陛下留给您一封信。”

玛丽安看见桌子上有一个密封好的信件，她拿起来，一团黑色的火焰缠上了她的手臂，玛丽安压制住这团火焰，她最近花了些时间来训练自己对火元素的控制力。现在她得心应手，很快就将信件上施加的魔法解除了。

玛丽安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看完后，马上将信件烧掉。

“传令，将召集宫廷魔法师到议会厅，马上。”玛丽安命令道。

她要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

她讨厌死亡和战争。

玛丽安一刻也不敢停，她提着裙摆，朝下走，一路上差一点绊一跤，她冲到议会厅，坐在王座上，看似从睡梦中慢慢苏醒的宫廷魔法师。

“我要你们去城墙上守护这座城市，帮助护城的领、域结师编织出最强大的结界，不能让亡灵进来，我来处理天空中的龙。皇帝负责在城外战斗，你们，要和我一起保护手无寸铁的人。”

玛丽安看着魔法师们。

“走传送阵，最快的速度。”玛丽安说，“违令者，杀无赦。”

宫廷魔法师一向是些不谙世事的家伙，他们拿着高俸禄，躲在象牙塔和华丽的图书馆里。

其中绝大部分人是贵族出生，最差也是骑士阶层，这些人在魔法上还算专业，实力不俗，但缺少战斗经验，贸然去参展只会把事态恶化，这些魔法强大的家伙可以保护无辜的人，他们的势力足够在自保的同时守护更多的人，这些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宫廷魔法师们对守护平民大约也是没有多少热情的，所以，不能强逼他们做出伟大的壮举。

在这些魔法师眼中，没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守护的，他们只在回自己。

反正，这也不是他们的工作。

“论功行赏，如果你们守护住了这座城市，我会给你们加官进爵。次女次子也会享有继承权。”玛丽安说，“你们也会分到祖上的财富。”

这些魔法师的确很多是家族中的次子女。这是一笔好买卖。对于本就有继承权的长子女来说，加官进爵很不错。

“遵命，殿下。”

一时间，这些魔法师们有了斗志。

这是玛丽安给出的最好的条件，继承权，他们会得到合法的领土和官职，从他们的父母手里，而那些小贵族们只需要给些许的，毫无意义的荣誉安抚就好，他们会觉得这是种赏赐，是子女辈得来的荣誉。

只有在利益面前，荣誉才有强效。

玛丽安看着魔法师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去战斗，却没有感到放松，她还要处理更多的事情。

玛丽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吗，黑色的天幕，盘旋期间的魔龙。

即便杀了他，也无妨。

玛丽安想。

*

城郊的火焰将人烧成了灰烬，骨头都难以成型。马蹄踏着灰尘。人群像无头的苍蝇。

城郊尸横遍野，谁也不清楚这支古怪的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抱着一具婴儿的尸体，她朝前跑，幽灵夺走了她的家人和憧憬，破坏了她的生活。

一个睡梦间，亡灵就出现，从地底爬出来，从坟墓里跑出来，咬死活人，吸收活人的生命力。

她是村落中唯一一个跑出来的人。

浑身是血。

她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这场来势汹汹的危机开始不过一小时，女人甚至听到了从城中传来的钟声，不过十点，正是睡熟的好时候，很多人死在了梦境里。

女人听见咯吱声。

低地冒出来无数的幽灵，还有腐烂了一半的尸体。

她要受不了了。

怀中抱着的孩子变得越来越冷。

“哦，不要哭泣，我的孩子，这只是一场梦。”

女人看见了一块石头。

没有任何的迟疑，撞了上去。

血留在了石头上，阴惨惨的。

“是个女人，死了。”骑士说。骑士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女人的身上，这样可以让她体面一点。女人怀中的婴儿让骑士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她骑士入伍的那一天，她就被迫和自己的女儿分离一段时间，不过，这是值得的，为皇室效力，将来女儿会得到更多的资源。

*

亚伯特命令骑士将女人的尸体放在草堆上。她睁着眼睛。怀中的孩子闭着一只眼睛。

雪花落了下来。

“烧死。”他说。

“如果留下里她也会变成亡灵军团的一员，这会是最可悲的诅咒。”皇帝的语气严肃，听不出有一丝的同情，惨痛的死亡在危急关头似乎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骑上马，朝远处走。

走到军队的尽头。

就像计划的那样，玛格丽特将奥斯顿赶出了城市。

他们可以在空地上开战。

可是，依旧无法阻止无意义的死亡。

亚伯特从心底明白，这一切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你们退下去，你们的责任不是保护我，而是去守护这些村民。”亚伯特说。

他一个可以足以面对。

“不要等，要快，人很容易绝望。”

一个绝望的女人。

亚伯特想。

可她又有什么错。选择死亡似乎是这一刻最好的选项。

他咬破嘴唇，那双眼睛的神采被愤怒和自责掩盖。

风呼啸而过，两排的树开始超后退，空气变得潮湿，温度降下来，这是冬天，真正的寒冬。

“我会走下地狱，这就是我的罪过。”

*

玛丽安井井有条的安排防御工作，也将一支军队拨给巡逻兵，加紧治安，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乱子，一定有人会趁乱作恶的。

“殿下，你需要休息。”女仆薇拉递上来一杯水。

“不过加速办事而已，也才过了一个小时。”玛丽安说，她喝了一口加了舒缓情绪的果汁水，淡淡的。

“蒂姆封闭了宫廷的大门，只有特殊指令的人方可进出。”

“侍女们呢。”

“躲在房间里，和您安排的魔法师在一起。”

“希望她们不会误会我在必要的时刻杀了她们，那是古老的故事，这个宫廷里，我喜欢活人，投降都可以。”玛丽安坐在椅子上，她在父亲的书斋里，给来来往往的臣民下命令。

“幸好提早选拔了一批会干实事的官员。”这是让玛丽安唯一感到安心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贵族们会怎么想，我也不敢说这一切是不是和法亚尔有关系，奥斯顿为什么会在夜间忽然出现。他要干什么。”

玛丽安站起来，她看着窗外，得益于及时的安排，城中没有出大乱子，防御系统也将奥斯顿赶出了城市。现在，这里是安全的，只要城中不出大骚乱，这就仅仅是上层人之间的战斗。

“真可笑。”玛丽安说。

她望着大海。

似乎只有海面是平静的。

“我以为我们可以控制住奥斯顿。”玛丽安想起格林在失踪前送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

里面提到了奥斯顿被精神操控这件事。

“我也以为他会是个强大家伙，总不能说是法亚尔强大吧。”玛丽安冷笑。

“我们换了一批侍奉者，可保不准这里还有他们的眼睛。”薇拉说。

“有很多。”玛丽安说，“趁乱，将那些露出尾巴的家伙，捏死，城堡也需要大扫除。”

玛丽安站起来。

她伸手，念出咒语，召唤出红色的长剑，荆棘女王。

“薇拉，我感觉的到，法亚尔就在这座城堡里。”玛丽安说。

“什么？”

“直觉。”玛丽安说，“我感觉到有人在地下摆出了很大的阵法。”

“结界师的确在地下。”

“不，还要更深一层。”玛丽安过去见识过那地方，在城堡最深处，黑暗的，联通着地下世界的暗道。

“殿下，我需要你看看这个。”尤金推开门。

玛丽安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这是。”玛丽安瞳孔颤抖。

“亲爱的妹妹：

你一定对现在的情景感到困惑，你笃定这和我有关系，是的，我只是按照命运行事，我们所以人都是。父亲的失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被抛弃的不是我，比起我的罪孽，他似乎更大一些。”

“你从哪里找到的。”

玛丽安问尤金。

“一个宫女送过来的。”

“他一直藏在城堡里。”玛丽安说，“没有失踪。我现在才反应过来。”

“真愚蠢。”玛丽安冷笑，“我才是那个傻瓜。”

“我们都是。”尤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