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重重心思,东方落不知何时才陷入了沉睡。
但这觉他也睡得极不安稳,连着做了四五个光怪陆离的梦。倒算不上是噩梦,在梦里,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围着他打转,有的长着没有羽毛的肉瘤翅膀,有的像树一样浑身生出枝干,总之是一个正常人也无。
这群千奇百怪的人形生物沉默不语着朝同一个方向缓慢前进着,东方落好奇,也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谁知越走越亮,到了终点,竟是一个高挑的身影独自站在悬崖边眺望。
那人回过头来,竟是秦澜。他眉梢眼角微微上挑,双眸中带着一丝全然不曾有过的蛊惑。
东方落居然被秦澜这一眼看的生生吓醒了,整个人诈尸一般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他醒来以后,先看到一边侧躺着、呼吸浅绵的萤帆,应该是还睡着;接着是靠树站着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木离;最后才是闭目坐在稍远处,周身有蓝色灵能环绕的秦澜。
东方落的视线落在秦澜脸上,给他无悲无喜的脸描了一层边。
他试着想象将梦中那点蛊惑生搬硬套地放在本尊的脸上,却发现怎么看怎么违和,那张棱角分明如出鞘的利剑一般的脸庞似乎天生就和这种词汇毫不沾边。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秦澜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倏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无甚感情的红色眸子虽是鲜活的暖色,却让东方落没来由地感到了几分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有些心虚般地移开了视线。
秦澜是万万没想到东方落敢盯着他的脸意/淫的,他那在某些时候十分简单的脑回路也没多少这方面的心思,见东方落醒了,深呼一口气站起身道:“既然醒了,那就走吧。”
东方落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弯下腰把萤帆给晃醒了:“喂,起来了。我们要走了。”
萤帆被晃醒了还是一副仍在梦里的样子,但他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三人走了,神志还未清醒,身体已经先行行动起来:“好好,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秦澜皱了皱眉,深感自己真的要变成小动物收容所所长了,但转念一想,关于萤族的事情仍是谜团重重,将这萤族带在身边,以后或许也用得上。于是转身率先走了,算是默认了萤帆跟上来。
东方落笑了一声:“看来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
萤帆点头哈腰的,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
本以为此番能顺利到达起唳国的邻□□机国,没想到众人在快要出了这片巨大的原始森林时,居然看到一具尸体横在面前。
木离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因为那尸体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才和众人打过照面的木族族长木生。
纵使已经被驱逐出了木族,木离还是悲痛欲绝:“族长?他怎么会......”她似乎是说不下去似的,猛地伸出手捂住了嘴。
这尸体十分新鲜,远看上去就好像只是木生睡着了一般,但秦澜、木离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身体上一丝活气也没有,体内的血液和灵能的流动已经完全停滞。
秦澜眯了眯眼,只见一丝丝诡异的黑气从木生的体内渗出,衬得他鬼气森森,若不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怕是要让人误以为这木族族长是来索命的地狱恶鬼。
“你们木族还真是有意思。”秦澜显然不懂如何劝人节哀,反而火上浇油地评价道。
东方落闻言直接用手肘捣了一下秦澜,并且对后者转过头来时脸上的莫名其妙视而不见,转而对木离道:“木离,你别难过,说不定你族长他就是寿终正寝了。”
“他体内灵能都被这黑气吞噬了,这是特意跑到我们前头来死给我们看的。”秦澜冷冷地接话道。
这下连萤帆脸上也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他和东方落对视一眼,一齐转过头去,不忍看木离一脸的崩溃欲绝。
木离慢慢走上前去,似乎准备给自家族长收尸。
在木离接近木生尸体时,秦澜眸色一凛,一个闪身就出现在木离身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别过去,这东西会传染。”
那黑气像活物一般,居然能感知到木离的靠近,不再直直地往上飘,而是朝着二人的方向靠近来。
秦澜立即带着木离退后几步,那黑气失去了目标,又回到木生尸体上缭绕着。
“我觉得我需要回一趟木族。”木离低声说道,“族长死的不明不白,不知道族里现在是什么场景?”
秦澜沉吟几秒:“我和你一起去。”
倒不是他善心大发想掺和一脚木族的事情,而是他猛然想起了海族之中也曾有一人这样死过。因为海族死前都会独自沉入大海,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迎接死亡、回归海洋,所以不曾传染给别的海族。
但那海族临走前双眼都变成了纯黑色,七窍也会冒出与木生身上如出一辙的黑气。
当时还在族内引起了恐慌,最后谣传成那人得了怪病。
木离似乎没想到秦澜会和她一起回木族,但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点点头:“我们现在就走吧。”
东方落发现团队里唯二有战斗力的两个人居然要结伴回木族了,立马跟腔:“我也去!”
萤帆也不可能一个人待着,立马举手道:“我也去!”
秦澜皱了皱眉,看着东方落说道:“木族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带着你太危险了。”
东方落又被秦澜这直白的话呛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嫌弃自己百无一用,还是担心自己会受伤,一时间思绪又回到昨日自己刚醒来时秦澜眼角的一缕担忧上。
为何念念不忘?到底为何?
秦澜见东方落不说话了,便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就带着木族直接走了。
一旁全程被忽视的萤帆:......
——
秦澜和木离两人仅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到了当初被木族围攻的地方。
“从这里往南就是族人们平时居住的地方,”木离似乎是此时才想起了秦澜是个外族似的,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你不会告诉别人木族住在这里的吧?”
秦澜面无表情的:“木族与我无冤无仇,我告诉别人干什么。”
言外之意,若是哪天有怨有仇了,他第一个亲自打上门来。
木离知道自己拦不住秦澜进去,只点了点头,主动带起了路,拨开拦路的荆棘丛走在前面。
这里的植被明显比普通的森林茂盛得多,遮天蔽日的树冠将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只有光亮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明明正值晌午,这里却显得十分阴冷。
往前走了十几米后,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大片的空地,半球形的绿色房屋一座座坐落在空地上,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样子。
秦澜和木离躲在入口处,在暗处观察着来往其间的木族。
里里外外的木族大多是褐色头发,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忙忙碌碌。房屋门前也有小孩子在扎堆玩耍,笑闹声不断传出,一派祥和。
只是......
“这可不像是刚死了族长的样子。”秦澜瞥了满脸诧异的木离一眼,淡淡开口。
“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族长已经......”木离顿了一下,仿佛说话很费劲似的。
秦澜很罕见地没有再发表诛心之论,而是将灵能凝聚在双眼之上,认真观察了一会,啧啧称奇道:“我看你们木族都印堂发黑,估计是要有血光之灾啊。”
“什么?”木离连忙也依葫芦画瓢想将灵能凝聚在双眼上,但她修为没有那么高,对于灵能的掌控不够精准,只能将灵能堪堪都汇聚到整个脑袋上,登时整张脸都泛起了红色。
只见大部分木族的额头上都有细小的黑色纹路,远看过去便是“印堂发黑”的样子。
她就这样看了约莫一分钟,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难道族人都被那种黑气污染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觉?这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木离将灵能散去,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我们去族长住的地方看看吧。”接着她小幅度指了指木族居住地深处的一个方向,小声问道:“你能过去吗?要是被族人发现你在这里,少不得一阵麻烦。”
秦澜点了点头,丢下一句:“前面等你。”接着整个人隐入密林中,消失了踪迹。
木离思索再三,想到自己被当众逐出木族的那天,还是苦笑一声放弃了大摇大摆走进去的想法,转而选择了密林中一条幽暗的小道,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木离耗费了些时间绕了个大圈才来到木族居住地的深处,她先是拨开层层叠叠的灌木从往外看了一眼,见这里没有族人,才轻出一口气,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结果她刚一走出来,就见秦澜整个人不声不响地靠在一棵矮树下,略显单薄的身子隐藏在阴影中,身上蓝得发黑的衣袍恰到好处地贴在黑暗中,不仔细看去根本看不出这里站了个人。
“......你真快。”木离斟酌了片刻说道。
秦澜没有接下这句话的意思:“这就是那老家伙的房子?”他的眼神指着前面这栋相比其他房屋更大的半球形建筑。
虽然自己平时敬畏的族长被人家大不敬地称呼为了“老东西”,但木离却不敢有半点意见:“是的。”
秦澜直接推开了屋子的门。
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鸟窝般杂乱无章的床、一张空无一物的桌子、一个已经落满灰尘的大柜子,其余竟是半点东西也无,看来木族族长虽然嚣张跋扈,私底下居然是个清廉朴实的好官。
木离跟着秦澜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她之前从未来过的木族族长的屋子,总感觉房间的主人余威犹在似的,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屋子内的陈设一览无余,秦澜皱了皱眉,看着柜门把手上结的蜘蛛网,正在纠结要不要打开柜门,却听那柜子里突然响起剧烈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内冲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