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来到河堤,潮湿的河风从河面吹向陆地,带来丝丝凉意,让石昧激动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慢悠悠漫步在河堤上,谁都没有打破这份静谧,但石昧并没有因为沉默而感到尴尬,就像这样与南流景走了很多年。
路灯发出暖黄色的光,他们的影子长长短短,河面上泛着细碎的月光,远处传来交响虫鸣,一切都恰到好处,石昧第一次这么真切感受到幸福是什么感觉。
可惜这份安宁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南流景的电话铃声打断。
石昧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南屿的电话,
南流景看了他一眼,石昧点头示意他接通,南流景接通了电话,切换成外放模式。
南屿急切的声音在安静的夏夜中异常响亮:“哥!快叫停仪式!陈欣怡结过婚!”
这个消息让石昧一愣,他转头看向南流景,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太过惊讶。
南流景:“我知道了。”
“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难不成婚礼结束了?”他压低声音,语气八卦,“石昧那小子,有没有按我们计划好的抢婚?我跟你说——”
没等南屿说完,南流景果断挂断了电话,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石昧站在南流景身边,听到南屿的话,愣了一下。
“你知道陈欣怡结过婚?”石昧冷静发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南流景心虚地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石昧。
石昧又问:“你跟南屿一起策划的让我抢婚?”
过了一会儿,南流景才承认:“是的,但是……”
他刚要解释,石昧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没必要解释。”石昧喉咙发紧,脑子里乱糟糟的,已经无法思考,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不管你是想戏弄我,还是想验证自己的魅力,你都成功了。是我自作多情,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忘了我刚才那句话吧。”
“石昧,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么想,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南流景表情有些慌乱,但还是挤出笑容,柔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试探你的,我只是想早点确定你的心意,原谅我好不好?”
今晚发生的事所产生的情感能量远远超出石昧可以承受的范围,他疲惫地说:“如果这是你表达爱的方式,那我可能难以接受。我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有没有隐瞒。我有些累了,今天先到这里吧,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谈。”
石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望,可能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却发现自己迷恋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也可能是自己在南流景身上投射了太多的期待,发现南流景对自己有所保留让他发现,这些期待不过是泡影。
如果说没有一点心痛,那肯定是在撒谎,但石昧更多的是失望。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南流景,石昧看到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是风平浪静,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你,如果你想看我的真心,我可以现在剖出来给你看。”
说完,石昧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就被飞溅的鲜血模糊了视线。
回过神来时,就看到南流景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刀身已没入胸口,鲜血从伤口扩散开,染红了白色西装。
“你在做什么?!”石昧惊诧地看着胸前绽开血色的南流景,下意识上前,想帮他止血。
看到石昧靠近,南流景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不让石昧近身:“不要过来。”他口中溢出一股鲜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上却还在用力,“我说了,给你……看我的心。”
刀刃又深入几分,更多鲜血争先涌出,前襟的血花逐渐变大。
石昧强压下内心的惊惧,他完全没有想到南流景竟然会有这种举动,容不得他多想,南流景胸前的红色正逐渐变为暗红。
“住手,我就原谅你。”石昧看着南流景开始涣散的瞳孔,脱口而出。
“真的?”南流景努力瞪大失焦的眼睛,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真的。”石昧点点头,在南流景愣神的瞬间,一个手刀精准劈向男人后颈,原本就处在昏迷边缘的南流景没有任何反抗,陷入了昏迷。
下山以来,这种场面,石昧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为了能够应对,石昧私下跟南屿联系过不知多少次紧急处理伤口的流程,如今面对南流景的伤势,石昧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不再惊慌失措。
他稳稳接住南流景,小心避开匕首,动作娴熟地把人摆放成侧位姿势,精准按压住伤口附近的止血点,同时用膝盖顶住南流景的后背保持稳定,另一只手拨通了南屿的电话。
“南屿,立刻带急救包来河堤。”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哥出事了。”
“什么?!”南屿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怎么了?”
“胸口部位,刀伤。”石昧简洁描述南流景的伤情。
“马上到。”
等待中的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石昧跪坐在南流景身旁,看着男人原本俊朗的面容因失血而变得惨白,嘴唇也褪去了血色,只觉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等你好了,”石昧看着南流景紧闭的双眼,低喃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愿意和你谈谈
很快,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石昧费力转身看去,是南屿朝他们跑来。
“怎么搞成这样?”
南屿气喘吁吁地停在石昧身边,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南流景,还没喘口气,就立刻开始检查伤情。
石昧扶着南流景,让南屿能够更好地看清伤势。
“都是我的错。”看到因为疼痛而开始肌肉痉挛的男人,石昧忍不住低声道。
南屿正在检查匕首刺入的情况,听到石昧的自责,他瞥了石昧一眼,扔过去一包纸巾:“别胡说,把泪擦了,我哥还活着呢,没到你哭丧的时候。”
石昧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潮湿,他用肩膀蹭了下脸颊,不敢有丝毫松懈。
“运气不错。”南屿边检查边说,“伤口就是看着吓人,离心脏还差着点距离。主要是创面大,失血多。”他抬头看向石昧,指着伤口上方说,“帮个忙,用力压住这里。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石昧立刻照做,稳稳压住南屿指的位置。
南屿看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看来训练还有点成效。”说着,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药瓶,拔开瓶塞后,看了眼石昧,“压好,别动。”
石昧点点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按压的位置,没有发现南屿握住南流景胸口的匕首。
“三,二,一。”
还没等石昧反应过来,南屿已经将匕首拔出,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两人一身。
“你疯了吗?”石昧失声喊道,手却不敢移动分毫。
南屿动作迅捷,在血溅出的瞬间,把药瓶照着伤口一倒,浅棕色药粉悉数倒在伤口上,被涌出的鲜血洇成了黑褐色。
见此情景,石昧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眼泪决堤而出:“你特么在做什么?!想害死他吗?!快、快打急救电话!南流景!醒醒!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啪!
石昧被一巴掌打得头偏向一侧,耳中响起嗡鸣声,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
耳鸣声中,他听见南屿的声音:“冷静下来了吗?”
石昧还是能感受到心跳依然快得要过载,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像灌满了浆糊,但终归还是冷静了下来。
“要是冷静了,就看看我哥的伤口。”
南屿平静的语气也感染了石昧,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方才还血流如注的伤口,此刻竟奇迹般止住了血。
更令石昧难以置信的是,南流景的呼吸明显开始恢复节律,胸口起伏的幅度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他惊讶地抬头看向南屿。
南屿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像是知道石昧心中的疑惑,解释道:“跟你一样,我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要强很多,而且南家会根据每任家主的体质调配适合的药,刚才我用的就是急救药剂,所以会愈合得格外迅速。不过这件事通常来说是对家主保密的,害怕他们会失去对危险的判断,所以请你不要对我哥泄露这件事。”
石昧
南屿一边包扎一边继续说:“不过这次伤得确实有点重,而且看匕首刺入的角度……”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石昧,“像是自己刺进去的。”
“确实是他自己刺的。”石昧证实了南屿的猜想。
听到石昧这么说,南屿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了?”
“他设局让我抢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南屿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那通电话你听到了?”
“嗯。”石昧看着南屿,问,“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南屿疑惑地说,“你们两个不是互相有好感吗?他想跟你在一起,耍点心机不很正常?你别看他平时装得人淡如菊,其实闷骚得很,生怕你不喜欢他,每天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在你面前开屏。”
石昧闻言一怔,不禁回想起和南流景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温柔举动如今不断闪现,石昧无措地说:“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蛤?”南屿翻了个白眼,“你见他温柔对待过我这个弟弟吗?整天就知道把我当长工使唤。我就说你是根不开窍的木头,我哥还护着你说你只是太害羞了,现在看,还是我慧眼识榆木啊。”
说话间,南流景胸口的伤已经妥善处理,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趋于平稳,已然脱离了危险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