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服务很快送来了餐食,用完餐后,困意如潮水般向石昧袭来。
他本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但拗不过南流景的坚持,加上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从昨天就没有闭眼的石昧几乎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南流景满身是血爬向他的场景不断重演,任凭石昧拼尽全力也无法逃离,直至筋疲力尽,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流景将自己拖入深渊。
“你是我的,别想离开我。”
在坠入黑暗的瞬间,南流景阴森的声音在石昧耳畔响起,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石昧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心跳快得惊人。
“怎么了?”身旁的南流景被他惊醒,睡眼惺忪地问,“做噩梦了?”
“没事。”刚刚的梦境太过真实,石昧下意识对南流景说谎。
南流景没有怀疑,又沉沉睡了过去。
南流景的呼吸再度变得平缓,石昧也逐渐放松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浑身都觉得黏腻。
石昧坐起身,看着窗外橙红色的晚霞,明显已经到了傍晚,他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首先看到的是南屿一小时前发来的短信:【我回来了,查到些有关陈欣怡的事,尽快和我哥过来一下。】
他正思索着南屿可能查到的线索,突然感觉手被人抓住了。
南流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百无聊赖地抓着石昧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少年掌心因为练剑磨出的薄茧,见石昧看了过来,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伸手握住少年的手掌,理直气壮地十指相扣。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南流景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石昧红着脸把手拽出来,把手机塞进南流景手中:“南屿查到些陈欣怡的消息,让我们过去。”
南流景扫了眼短信,随手把手机一扔:“不急。”他撑起上身,下巴搭在石昧肩头,语气暧昧,“睡了一觉,出了好多汗,要不要冲个凉?”
“南屿那边……”石昧有些迟疑。
“让他等着。”南流景无情回答。
石昧在心中为南屿有这样一个“好哥哥”默哀了几秒,最后决定加入南流景的“好哥哥”阵营。
“行,我先回房间了,一会儿见。”石昧利落地翻身下床,噔噔噔跑回了房间,留南流景在床上看着他瞬间消失的身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等两人来到南屿房间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一刻。
“你们是爬过来的吗?”南屿打开门,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们。
石昧赶紧举起还冒着热气的糕点:“给你带了车轮饼,有好几个口味,快趁热吃。”
南屿虽然还是一副不爽的模样,但怨念明显散了大半:“还算你有点良心。”
石昧没有南流景压榨南屿的那种心安理得,连声道:“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今天真是辛苦您了。”
吃完甜点,南屿的脸色终于转晴,开始进入正题。
“今天我托大湾的朋友查了下陈欣怡,查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南屿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一沓资料。
石昧从资料中拿起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穿着校服的陈欣怡和一位穿着西服的青年人的合照,青年人戴着眼镜,气质文雅。
“罗文彬,陈欣怡国中的历史老师。”南屿指了指青年人,“在陈欣怡高中毕业后,与陈欣怡秘密结婚。”
石昧看着照片,提出质疑:“那时候陈欣怡到结婚年龄了吗?”
“大湾20岁成年,法定结婚年龄为男性18岁,女性16岁,如果未满20,则需要监护人同意。”南屿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资料递给石昧,“通常高中毕业后的学生大多都未成年,但陈欣怡的情况有些特殊,还记得林伟豪说她国中时父母因为车祸去世吗?”
石昧点了点头。
“陈欣怡也在那场车祸中受伤,休学了两年,所以高中毕业后正好成年。”南屿从茶几上的资料中抽出一份户籍资料,“但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陈欣怡大二时两人离婚,之后罗文彬就从社子岛的兰雅国中调到了湾南北区的文贤国中,此后,两人再无交集。”
石昧:“为什么陈欣怡身份证上还有罗文彬的名字?”
南屿:“她应该补办过身份证,留下了旧的,我们找到的就是那张旧身份证。不过,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看这个。”他递给石昧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石昧打开文件夹,发现是陈欣怡的心理诊疗记录,诊断栏里写着“重度抑郁症、强迫症、解离性障碍”。
翻阅着病历,石昧发现几乎每一份记录都反复出现一个叫“A先生”的人。
根据陈欣怡的描述,“A先生”非常温柔体贴,会为她打点好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字里行间透露着病态的依恋,但没过几行,陈欣怡对他的评价又变成了“来自地狱的魔鬼”,毁了她的人生。
每一份记录都在表明陈欣怡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即使只看文字描述,石昧都觉得有些不适,于是他把病历递给了南流景。
南流景接过病历,快速浏览了几页就把文件夹扔回了茶几,一脸嫌恶地说:“强/奸犯就强/奸犯,还‘A先生’。”他看了眼南屿,不耐烦地说,“有罗文彬地址吗?把他送下去,陈欣怡自然就能解脱。”
南屿似乎早就预料到南流景会是这种反应,拿出一张纸条:“他年初从湾南调回了湾北,现在在华兴中学国中部任教。”他顿了顿,表情变得复杂,“带着妻子和女儿。”
听着两人的对话,石昧忍不住说:“等等,你们怎么确定A先生就是罗文彬?而且为什么就断定罗文彬强/奸过陈欣怡?”
南流景:“经验。”
石昧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注意到石昧的沉默,南流景收起烦躁,放缓了语气:“抱歉,刚刚是我态度不好。证据肯定是有的,是不是,南屿?”边说边给南屿使了个脸色
本来还在乐呵呵看热闹的南屿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打起了精神,观察完两人的脸色,才说:“证据嘛,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所以并没有找到。”
见南流景暗地里冲自己举起了拳头,南屿缩了缩脑袋,找补了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有证人。”
“证人?谁?”
“林伟豪。”南屿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石昧立时记起之前林伟豪听到罗文彬名字时的奇怪表现,心中的疑虑消减了几分。
“他撞见过罗文彬对陈欣怡施暴?”石昧追问道。
南屿摇了摇头:“他不是目击者。”
“那为什么说他是证人?”
“因为他也是受害者。”
南屿的声音不大,但石昧却觉得分外刺耳。他闭上双眼,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不过,林伟豪对这件事比较抗拒,只承认了罗文彬曾经对他与陈欣怡实施过暴力行为,别的什么都没问出来。”南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南流景,“所以,如果想知道更多情报,恐怕得用些‘特殊手段’。”
南屿说的“特殊手段”石昧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之前在紫云观闭关时,吕水子曾跟他说过衡山南家的秘闻,其中就有关于审讯方法的一些传言。
但石昧作为一个外人,此时也不好追问,只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说:“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南屿看了眼南流景,见他没有作声,便接过话头:“今天先休息吧。这两天也都辛苦了。”他想了想,“明天我们分两路,昧昧你跟我哥去找林伟豪,看看还能不能问出什么。至于陈欣怡的下落就由我来负责。”
见两人没有异议,南屿当即宣布会议结束,打着哈欠把石昧和南流景赶出了房间。
石昧和南流景站在走廊中,两人静静站着,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石昧打破了沉默:“我回房了,晚安。”说完,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生气了?”南流景突然问道。
石昧诧异地回头:“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在房间里……”南流景难得有些迟疑,“我态度不太好。”
石昧看着这样的南流景,嘴角不自觉上扬:“只是正常讨论,我没有生气。”
听到石昧说没有生气,南流景明显放松下来,石昧忍不住打趣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容易生气?”
出乎意料的是,南流景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神情格外专注:“不是。”他慎重地说,“但我总觉得不能让你生气。”
“为什么?”
南流景的视线落在石昧脸上,犹豫地说:“说不上来,就是有种预感,如果让你生气,我宁可去死。”
话音刚落,他们身侧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南屿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石昧,有空吗?你车轮糕在哪买的?能给我写一下地址吗?”不等石昧回答,南屿直接上前拉住石昧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人拉进房间,把南流景留在了走廊上。
石昧还在因为南流景的那句话愣神,直到被带进房间才回过神来。
南屿关上门,单刀直入地问到:“你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