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破庙的瓦片上长满青苔和杂草,地上更是杂树从生,支撑着庙宇的柱子也有些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便会倒,破庙里面更是破败不堪,黝黑的墙壁上布满裂痕,佛像也东倒西歪地立在一旁,实在荒凉。即便如此,阿夏却十分庆幸,这破庙算得上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容身之所,没有人和她抢,又能遮风避雨。
阿夏将阿秋从背上放了下来,用力扯下挂在柱子的破布盖在阿秋的身上。
这几日的风餐露宿导致阿秋得了风寒,只见他躺在木板上蜷缩着身子,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阿姐别担心,我的身体好着了,肯定不会倒下。”
阿夏知道他在宽慰自己,眼中含着泪花,不行,她不能让阿秋看见自己哭,于是阿夏别过脸去,不再看阿秋,她抬手擦掉眼泪“你会没事的,我这就去找郎中。”
“阿姐我饿了。”阿秋拦住要去找郎中的阿夏。
听到阿秋说自己饿了,阿夏连忙从怀中拿出两个白胖胖的大白馒头,馒头虽然早就没了温度,但却散发着一阵清香,这馒头是她从乞丐手里抢的,为了这两个馒头,即便被那乞丐打的半死,她也没有放手。
“阿秋,快吃。”阿夏将馒头递到阿秋的手里,一脸欣喜地看着他。
阿秋接过馒头,在手里掂量了一番,眼里闪过一丝嫌弃“阿姐这两个馒头不够,我要吃果子。”
“果子?”阿夏一脸无奈,这荒郊野岭的,眼下去哪里找果子?她想了想,又轻声安抚道“阿秋乖,明日再去给你找果子。”
破庙外雨声哗啦,雨水打在青瓦上的声音格外的大,噼里啪啦声不止,不时伴着电闪雷鸣,整个破庙都被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阿夏根本就看不清外面,她有些犹豫地盯着雨幕,回头轻声道“这地方没有果树,阿秋乖,明日我去街上却给你买,好吗?”阿夏虽然这么说,可她身上哪还有钱……
“我就要吃果子,阿姐若不给我果子,那我就不吃这馒头。”阿秋翻身别过脸去,躺在一旁生着闷气。
阿夏拿她这个弟弟没有办法,于是抬手安抚地摸着阿秋的头,轻声细语道“那你乖乖将这馒头吃了,阿姐这就去给你摘果子。”
破庙里只听得见外面的雨声,阿秋背对着阿夏没有说话,眼里却早已含满泪水。
“阿秋?” 阿夏见阿秋没有说话,还以为弟弟真的生气了,她在破庙里寻找了一阵,终于在墙角处找到一个破草帽,那草帽上布满着灰尘,阿夏将草帽放在手里,用力将帽上的灰尘甩了下来,戴在头上。草帽虽然破旧,但还能用,应该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僧人留下的。阿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奔向了雨中。
庙里没了声音,阿秋强撑着身体从木板上坐了起来,他看着木板上被白布包着的两个馒头,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总是拖累阿姐,从小体弱多病,只能靠阿姐,还被歹人用来威胁阿姐做坏事……阿秋不想再拖累阿夏了,他看着雨中越来越远的身影,暗暗下定了决心。
染国太大了,大到穷人没有容身之所。
阿夏本以为逃离了歹徒之手,她便能带着弟弟过上好日子,可上天好像并不想她过得如意。
雨停了,阿夏也终于摘到了果子,她兴高采烈地揣着果子跑向破庙。一路上将果子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护着。为了摘到这果子,阿夏可费了好些功夫。被风吹起的时候露出身上的裂口,那裂口是她为了去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挂在树枝上划伤的。
“阿秋,果子,阿姐给你摘到了。”阿夏慢慢将头上戴着的草帽取下来放在地上,用力甩掉身上的雨水,这才将果子递到阿秋面前。
可阿夏喊了半天,躺在木板上的阿秋并没有回答,阿夏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她颤抖着将阿秋的身子翻过来“阿秋?”怀里的果子尽数掉在地上,红艳艳的果子散落一地。
木板上用白布包着的馒头完好无损,丝毫未被动过,那馒头白的发光,闪的阿夏几乎睁不开眼,仔细一看,分明是泪水遮住了眼睛。
“想一死了之?你可知你弟弟怀中的馒头到死也不舍得吃下?”陆云璟心有不忍,看着一旁骨瘦如柴的男孩,他侧过头,丢下一块令牌和一些银两“若你想活下去,便拿着此令牌到天下阁去。”
染国地牢中昏暗无比,狭长的石阶上随处可见流淌着的污水,牢房中无一扇窗户,一排排铁门上挂着长长的铁链,铁链链接着整个牢房。四处有士兵把守,密不透风。从灰暗的长廊上一直走,恶臭味越来越浓,牢房内不断传来死囚的求救声,牢中人个个伸冤,却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长廊最深处的牢房里只有一盏烛灯在微微闪烁着光亮,木柱上绑着一位身负重伤的男子,只见那男子的手脚被铁链紧紧地捆着,破烂不堪的衣衫下早已血肉模糊,那男子受不了酷刑,昏死了过去。牢房深处坐着一个人,昏暗的烛光下看不仔细,那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的刑具,脸上无半分情绪,眼神却冰冷深邃,时不时端起酒杯细细品味着,烛光下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身黑金锦袍。
片刻之后,牢房门才被打开,身处在暗处的染暗平淡开口道“云璟,细作可有供出什么?”
陆云璟侧目看了一眼木柱上昏死过去的男子,抱拳屈膝“属下没用,此人已服毒,并未问出什么?但属下从他身上搜到一样东西。”
“何物?”染暗接过东西,是一张黑色图案,仔细一看,黑色的纸上隐隐刻有图案,那图案虽不明显,却像是一种花的图案。
“此物名唤曼珠沙华?别名彼岸花。”陆云璟应声道。
染暗不明所以,他疑惑道“此物与玄冥教有何关联?”
“属下吩咐暗卫打探,此人确是玄冥教中人,陛下手中之物与那花家二小姐有些关联……”陆云璟并没有看染暗,眼神却一直打量着那张黑纸。
“花落?”
陆云璟又道“如今这玄冥教为言季玄掌管,言季玄其人心思难测,而那二少主言子未前些时日也去了青云山……”
染暗不明所以“这与那花家之女又有何联系?”
“陛下有所不知,在您没掌管天下阁之时,前阁主在探测大荒天机时,探见一事,那花家二小姐出生之时,天空巨变,那黑夜中从天而降一朵妖花,其外形便是曼珠沙华,称其为冥界之花,黄泉彼岸处所生,可通世间阴阳,得其花心着便可登仙,也可通仙冥两界,妖花现世之言。”
“妄言,世人皆言得美人着得天下,可如今这大荒之地还不是我染家的天下?”染暗并不相信这些传言,但这传闻他也听过,都说无风不起浪……他沉思片刻后,又继续问道:“那青云山,可是安安所去之地?”
“是的。”
“如此说来,那花落身上当真是谜团甚多……”说来也奇怪,自从遇见这花落,冥冥之中好像什么都与她有关。
“陛下,前几日我救了一女子,或许她可替我们去青云山,待在花落身边。”
“谁?”染暗有些好奇,就云璟这生人勿进,铁石心肠的性格,竟会救一落难女子。
陆云璟将人带了进来。
“你?”染暗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想起“你不是被花落救下的那女子吗?”
“陛下知道我?”阿夏不曾见过这位染国皇帝,她胆怯地抬起头望向暗处的男子,后又低下头。
说起这玄冥教在这大荒之地也算独处一地,玄冥教隐匿于幽谷之中,地势低洼,荆棘丛生。虽地势低洼,可四周却是山势陡峭,群山环绕,且十分幽暗神秘,谷中溪水潺潺,迷雾环绕,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当年墨国与染国在争夺这大荒之主时都有意拉拢玄冥教为其所用,奈何那时的玄冥教教主言离只喜闲云野鹤,无忧无虑的生活,厌恶战争与钱权,并未参与其中,因此玄冥教一直独善其身。
金漆雕龙椅上,染暗慵懒地躺在上面,殿内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歌舞升平,乐曲悠扬,倒是十分安静,安静地只听得见呼吸声。染暗喜静,身边没有奴婢伺候,后宫中甚至没有妃嫔。
殿内酒香四溢,飘满了整个大殿。
“言季玄此人如何?”染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将酒杯缓缓放于桌上。
“听闻那言季玄手段狠烈,且野心颇大,陛下可要属下前去铲除?”陆云璟虽对那言季玄不了解,也并不知此人实力,但如果此人是陛下的阻碍,他定不遗余力办好此事。
“区区一个玄冥教不足为患,倒是青云山一事……”
“陛下放心,我已吩咐阿夏前去青云山,她定能赶在青云山收徒之时到达。”陆云璟之所以救下阿夏,一方面是她与自己的经历相同,另一方面,心中无牵无挂之人最能成为利剑,此人留在身边有用。
此时即将抵达青云山的言子未,回头看着山下的浓雾,耳边不断回想起哥哥的嘱咐……
“你此去青云山帮我寻一物……青云山剑冢中有一法器,名为还魂,找到它,带回玄冥教。”
言子未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他也想完成哥哥交代的任务,此去青云山定要找到还魂。他抬脚踏上石阶,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十分坚定。
儿时的言季玄并不得宠,他虽是言家长子,却是小妾所生,只因父亲眼中只有正妻,多年来不曾多看他一眼。言季玄自小便不被言离所喜欢,娘亲也在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不管他如何讨言离欢心,却也不曾被言离多看一眼,言季玄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娘亲的不受宠,才会连着自己也不受爹爹喜欢,可直到弟弟言子未的出生,他才知道并非如此。
不喜欢你的人,即便你如何讨他喜欢,他也不会看一眼。从那时开始言季玄便开始情绪反复无常,不喜与他人交流。
可在言子末的眼中,哥哥一直都是有担当,有抱负之人,并且自己一直视哥哥为榜样,爹爹死后,娘亲难以接受便也随之相继而去,如今只剩自己与哥哥相依为命,这万千世界只剩下哥哥一个亲人,哥哥所托之事,他必然要记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