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干毛,于逸心满意足地继续躺回沙发上,好在他脑袋顶上的黄黑色只是褪了一点,还算是三花。
而许怀谦终于有机会去阳台看看于逸到底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白头乌已经自己从塑料袋里钻出来,将身子藏了半边在阳台养的绿箩后面,探出尖脑袋,朝着大王的头号小弟打招呼:“呀呀呀呀~”大哥好啊~
许怀谦自然听不明白白头乌在说什么,在他看来就是一只刺猬冲着他挥了两下爪子?
这该不会也是个妖怪吧。
许怀谦回头去看沙发上躺姿及其嚣张的于逸,对方当然不会回应他,他只好蹲下来继续打量白头乌。
半个巴掌大小,身上毛刺是灰白色交错,身上没什么草屑和泥巴,看着还算干净,闻着竟然有点苦苦的药香。许怀谦没有上手去碰刺猬的意思,而是再次拿出了消毒喷雾……
最后他重新拿出个有点磕掉瓷的碗接了饮用水放在阳台上,本意是让白头乌喝的,结果白头乌看了下碗的大小,竟然愉快地下去洗澡了。
许怀谦:……行吧,爱干净挺好的。
隔天,于逸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然高悬,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躺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回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于逸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来到阳台看了一眼白头乌。
阳台置物架最低层新摆了一个干净鞋盒,里面倒着一个拆掉底子的纸杯,纸杯上面塔着块洗碗布,潦草模拟出了洞穴环境,白头乌把身子塞进纸杯里,睡得昏天黑地。
旁边还摆着个破碗里面装了水,吃的放着块胡萝卜和几颗花生米。至于白头乌带回来的长生根也好好放在一边,看样子连上面沾上的泥巴都被大概清理过了。
于逸轻哼了一声,从阳台抄近道回了701化成人形,坐马桶上拉屎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了。
今天好像有叫那个臭道士早点过来。
即使已经想起来了,于逸也没加速速度,解决完生理问题再穿衣服的时候,他终于迟钝地发现自己今天在家里好像并没有觉得很焦躁。
难道?于逸赶紧跑到阳台上吐纳了几息。
嘿!没问题了。他原地蹦跶了两下,低头就看到叶峥凡带着个长胡子老道士坐在楼下花台边上,看样子已经等很久了。
*
今天刚凌晨4点,叶峥凡就起来了。
他家条件不错,是最早在南江市住别墅区的那一批人,做道士纯粹个人追求。
现在他爸妈和兄妹都搬到繁华便利的新城区去了,就他觉得这边离丹青观比较近,一个人住在老破大的旧别墅里面。
丹青观在城区,用地本来就紧张,他们这派又不要求必须住道观里,叶峥凡他们这样的道士们平时就跟上班族似的,需要每天通勤,有不少还得还房贷养娃娃,这也难怪他们要多多收徒。
叶峥凡带上了昨晚已经收拾好用来破阵的法器和符纸,想了下又拿了点伤药和两枚护心丸,开着平时不怎么用的越野车去接他师傅。
为了低调行事,师徒俩今天都没有穿道袍。
两人按照约定一大早赶到南江大学家属院,谨慎考虑之后,叶峥凡把车子停在了家属区外面。
他给于逸发信息打电话,结果没接通。于是师徒倆又在车上补个了早课,早课之后两人还去吃了个早饭,于逸还是联系不上。
“师傅,要不您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等着就行。”虽然只是昨天打了个照面,但叶峥凡有预感,他们今天还有得等呢,毕竟那位一看就不怎么靠谱。
自打开始修行之后就一直讲究从心的傅法师能干么,当然不能,于是他光明正大进了家属院。
叶峥凡从后备箱取了两瓶水,转头一看他师傅都走出大老远了,着急忙慌地追上去,“哎,师傅等等我啊,我把包拿上。”说不定等会儿保命用得着呢。
两人到了于逸发定位的地方,傅法师自己先在周围转了一圈,一边掐诀一边念念有词,就发现了李元思摆阵的地方。
师徒对视一眼,李峥凡赶紧道:“您就在旁边监督,让我来!”
叶峥凡找好方位,掏出张柚子叶,对着翠绿的叶片双指并拢,比划着画了一道符,嘴里同时施咒,而后用柚子叶轻抚过双眼,这就开了灵目。
像傅法师这样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不用外物辅助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才叫开天眼。而叶峥凡这种只能叫作法开灵目。
别看他现在只是念咒画符看起来很容易的样子,可那张柚子叶可不得了,在观里神像前供养过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也就是至少4天以上,再配合此时的最后一道工序才能起效。
周围空气一阵涌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缓慢浮现出一个透明结界。结界里金木水火土五色气流逆行,扭曲的符文泛着淡淡荧光,神秘而危险。
叶峥凡很快认出阵法,“这逆五行阵倒是挺对症,就是没多大用,哪个缺心眼……”他跟于逸动过手,自然明白了这个阵法的用意。可人家修为那么强,这种级别的阵法能顶多少用。只是在看到最后出现压阵之物时,叶峥凡陡然闭上了嘴巴。
阵法中心赫然是交叉的两根大号绣花针。
能用缝衣针做压阵物的,据叶峥凡所知,也只有他们南江丹青观这一脉了。他们丹青观千年前有一任祖师,家里是开秀坊的,打小就用拿惯了绣花针,修行之后也就地取材了。
所以叶峥凡口中那个缺心眼的,很可能是他同门。他这会儿的表情就像生啃了两斤苦瓜,而傅法师则冷哼一声,“不是个缺心眼的会连对方实力都没摸清楚就随便动手?”
这话叶峥凡可不能随便接,“师傅,那我们是不是要先把这个逆五行阵破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够冤的,昨儿被打击了一顿不说,今儿本来打算来帮忙破阵然后卖个好的,结果闹这么一出咋整?
打又打不过,还不占理。
傅法师颔首闭眼就像含恨九泉,叶峥凡生怕他师傅气出个好歹,好说歹说把人请到旁边花台边的树荫下坐着,自己吭哧吭哧干起活来。
未免夜长梦多,叶峥凡还是用的他最擅长的符咒。
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破阵符,艰难地用戳破手指,取了一点指尖血,嘴里念咒手里掐诀,黄色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青烟直冲那地上那升起的阵法而去。
“铖~”一声似有似无的金属破裂声,撞在了刚刚消失的结界之上。结界内原本自成一体的阵法骤然停止运行,透明结界再次浮现,却好似皮肤皲裂般,掉下簌簌的皮屑,看起来惊悚又恶心。
好在过程持续时间很短,几乎只有瞬息功夫,伴随噗嗤噗嗤漏气的声音,结界已破。
坑里用来压阵的绣花针重新显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赤红色的锈斑。
“呼。”叶峥凡吐出一口浊气,而后收势。他这样直接破阵,对方肯定会受一点反噬,但谁让那煞笔拉屎还让他来擦屁股。
这要让他知道那人是谁,非得教教对方怎么做人不可。
*
此时隔壁勉盐市,李元思临时接了一个单子,正在主家预定的豪华酒店中收拾打坐。
突然胸中一阵绞痛,随机噗嗤喷出一口血来,“该死!”他赶紧从道袍的内衬口袋里取出个葫芦形状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护心丸,压在舌尖下面。
等被阵法反噬之后的那阵子心悸过去,李元思才顾不上收拾胸口和床单上沾上的血渍,重新摆好打坐姿势缓慢运行功法调整内息。
这一调息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到主家派来接他的人发现约好的时候还没看到他下楼,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李元思才换了身衣服拿上罗盘等物事坐上对方派来接他的车。
“李大/师,久仰大名啊。”主家是个看起来有点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马褂布鞋,脖子上带着块佛珠,上面挂着块牛眼大的蜜蜡,吊坠是块玉质佛牌,手上还戴着雕刻的十八罗汉紫檀木手串。
“王总客气。”李元思看了下这位王总的面相,还有办公室里面供着关公像,心里有谱了。
这位王老板手上不怎么干净,但也还没有到恶人的程度。以往他碰到这种人都是敬而远之,但对方大老远专门让人接他过来,又事事礼遇有加,李元思就有点迟疑。
“其实这次请李大/师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王老板坐在金丝楠木雕刻的茶座后面,亲手泡了壶茶,给李元思倒上,“今年的明前龙井,李大/师先品鉴品鉴。”
李元思胸腔内还有些钝疼,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茶。”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王老板笑了笑,又自夸了几句这茶有多难得,然后才切入正题。
他开了一家运输公司,手下有几百辆重型卡车,主要在跑城际运输。每年除了人员成本,车辆维护加油检修,以及必要的关系打通之外,还有一项支出也必不可免,那就是事故赔偿。虽然这些都有保险公司承担,但保险公司也不是吃素的,养着那么多精算师,哪里能给他占到便宜。
现在他就是想着,能不能从事故赔偿上面降低点成本。
李元思闻言松了口气,“王总您是想让我给撤车队祈福?”王老板喝了口茶,咋摸了一下嘴,“我也不太懂,这个祈福能够降低多少事故概率?”
“这……”李元思被问住了,难道这个王老板还想给他定了指标不成,“其他的不说,倒是有办法可以减少点人员损伤。”他只要定期给王老板提供护身符让货车司机佩戴,再定期开坛做法会,完全可以减少事故发生的频率,就算出车祸了也能帮人挡一挡。
王老板笑了笑,“李大/师没明白我的意思。”
李元思捋了下自己的胡须,“愿闻其详。”
“当然不出事故最好,但我的资产其实是那些卡车,其他的都算是成本损耗。”王老板说着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放在茶盘上,屏幕微微朝着李元思倾斜了点。
宽阔明亮的手机屏幕让李元思清晰地看到,上面有篇车祸报道,豪车车主叫嚣,撞死人只要赔偿30万就行,比不上他这辆车一个轮子,惹得围观群众群情激愤,但偏偏奈何不了豪车司机分毫。
李元思想了想刚刚王总说的话,胸腔内抽抽几下更疼了。
王老板见李元思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知道他理解到自己意思了,又给李元思添了点茶水,“李大/师可能不知道,保险公司处理事故也有章程,得是板上钉钉的事才不没办法扯皮。”
李元思有点喘不上气了。
王老板的意思是,让他想想办法在出事故的时候最好能保住他的卡车,因为只有卡车才算是他的个人资产。
至于事故相关人,不管是司机还是被撞的路人,最好直接当场毙命。这样保险公司赔钱也会很迅速,因为人死了就很好判定,而且一条人命三十万,要是抢救回来不死不活那才是无底洞。
这样做甚至不算是杀人害命。
李元思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王老板所谓降低损失,竟然是这么阴损的法子。
王老板放下茶壶,“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灵感也没关系,大/师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李元思听见这话就想放下了茶杯告辞,却听王老板继续笑眯眯地道:“李大/师原来不是南江市的人吧,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有些本事。正好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我有个朋友在勉盐下面的安湖县,前年他们县里发生了件怪事。”
李元思起身的动作一滞。
王老板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他们县里有一家人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老两口跟着大儿子儿媳住,还帮忙带着孙子。突然有一天那大儿子下班之后没回家,隔了几天尸体竟然出现在离公司十多公里外的河中央。警方调查查到监控说是他自己走过去跳河自杀的。没多久老两口忧伤过度,也跟着去了,现在一大家子就剩下寡母带着小孩了。”
“李大/师,你说那家的大儿子是不是撞邪了,还是大儿子被人害了。”
李元思定定看了一眼王老板,“这种事情只是听了一耳朵,贫道也不好判定。再说既然警方都有调查结果了,那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王老板哈哈大笑,“就是,我也跟我那朋友这么说的。都板上钉钉有结果了,就算想翻案也难。再说了就那么普通的一家子,谁会专门去害那个大儿子啊。”
李元思没说话,王老板也笑够了,:“李大/师就这几天就先在酒店住着,有什么要求就跟接你的小吴提就成,我专门叮嘱过了,就是希望李大/师能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