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牵一下衣角或者是袖子,但沈岑直接把手递了过来。
他的手很大,上面布满长期拿鼓棒的粗茧,指节又长又直,手掌中间还有一些小伤口,看起来是开裂过的痕迹,应该是练习太勤所导致的。
几个小时之前,陶然在大银幕上看见这双手,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能牵到了。
沈岑身上是浓厚的酒味,他猜测沈岑可能是怕麻烦所以直接贡献出了他的手,毕竟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很烦。
陶然犹豫了几秒钟,没敢全部牵上去,只是牵住了他的食指,虚虚地扣着,不敢牵牢。
沈岑没对他的动作发表什么看法,继续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从小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不是很喜欢说话的孩子。
陶然跟在他身后,问他:“你之前回家之后就是直接出国了吗,还换电话了,之前我给你打电话还是有人接的,后面就直接变成空号了。”
两人断联不是从哪个时刻直接断了,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是打电话,上学之后打电话少了就变成发信息,后来信息也不知道发什么之后就变成了节假日的短暂问候。
再后来陶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在小说里面之后,精力都放在了这方面,□□被盗之后没有把沈岑给加回来。
说实话,他最开始也是生气的,毕竟沈岑说了自己会回来,但是一再失约。
沈岑的步伐放慢了几步:“出国了,大学的时候才回来,中途几次有回来过。”
回来看陶然,每一次他身边都围绕着不同的朋友,看起来并没有他的位置。
直到这次确定可以在国内发展,他才找到陶然,如他所料,陶然已经不记得他了。
陶然没注意到他微变的脸色:“那你家里是不同意你搞音乐吗?我看你哥哥的态度还好。”
“我爸和我爷爷不同意,其他的没什么意见。”
他们一致认为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他最好是从商,不要有什么可笑的梦想,甚至在他擅自回国之后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他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一批,写出来的第一首歌就取得了一些成绩,勉强能够维持日常开销。
自从切断经济往来之后他就没有拿过家里的一分钱,现在几个老的可能也是怕他彻底不回去了,隐隐有松口的迹象,今天沈朔和老头子过来,估计就有低头的意思。
只是这么一点点低头还达不到支持他的程度。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在网上给人写了那么多歌,也算是实现你小时候的梦想了。”
“嗯。”沈岑的表情变得很温和,“要不要买什么东西?”
陶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题可以转变得如此之快:“怎么?”
“你小时候不是说想开超市?”
“啊,那个啊,我小时候没有一千个梦想也有一百个梦想。”
沈岑:“你确实比较善变。”
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启新的话题。
陶然还是拉着他去了一趟楼下的超市,超市里面的种类非常齐全,他过来主要是为了买醒酒药。
沈岑站在门口,抬头望向路灯,白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点喝醉酒之后的酒态也没有,但陶然就是很确定,这人肯定是喝醉了。
买完东西付完钱,他从一堆零食里面单拎出来沈岑的解酒药:“吃一点会好受很多。”
拧开的瓶盖放在一旁,里面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
沈岑把药吞了,盯着他的手看,俯下身子,就着他的手喝水。
绝对是喝醉了!
陶然动也不敢动,生怕把水弄到他的身上,等他喝完之后拧紧瓶盖,往公寓的方向走。
走几秒后转头,发现沈岑还站在原地。
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表情上只差把我很不爽几个字写在脸上。
陶然倒回去:“怎么了,还有什么要买的?”
沈岑很矜持地伸出自己的食指。
陶然克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握上去,有点想把眼前这一幕拍下来,但感觉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也很难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到家,最近痴汉事件还在发酵,楼下保安对于进楼的人警惕性很高,沈岑又是个生面孔,他解释了一番,保安大哥才放他们进去。
到家里,陶然才来得及检查手机信息,全都是他们群里发来的。
社长【他好像喝醉了,辛苦小陶了】
顾言【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求告知,孩子真的很好奇】
林静默【说了是竹马】
社长【管是什么关系,进了社里面就是一家人】
陶然【我们到家了,我们俩小时候认识,很久没见面了,前段时间才重新遇到】
顾言【明白了,不然你也太可怜了,忍受他的臭脾气这么多年】
陶然【他脾气很好啊】
顾言【呵】
林静默【呵】
表面上看起来凶而已,但是软磨硬泡一下,应该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他,当然他现在也不能说得这么笃定,看起来沈岑还在因为他没认出来而耿耿于怀。
他们家的热水器最近出了点问题,两个洗手间只要有一个洗手间在用热水,另外一个房间的水就是凉的。
沈岑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陶然叫他的名字:“你先去洗澡吧,稍微冲一下就好了,喝醉酒了不能泡澡。”
沙发上的人久久没有行动。
陶然还以为他睡着了,凑过去看,沈岑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是双眼皮,睫毛长且卷翘,眼瞳乌黑,眼角微微往上,平时冷着脸看人的时候很有攻击性,但今天的目光很柔和。
“看够了吗?”他说。
陶然撑着下巴,忽然回神,语气慌乱:“好了,你去洗澡吧。”
沈岑站起来,消失在浴室尽头,陶然脸上发烫,强迫自己玩手机冷静下来。
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陶然一直在和群里面的人聊天,聊着聊着就把之前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群里的几个人都很活跃,基本不会让谁把话掉到地上,顾言酷爱发表情包,陶然一开始跟着他们聊天,后面就直接开启捡表情包的生活。
他发现了,林静默虽然在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很高冷,但是网络聊天的时候非常活跃,还会发表情包骂人,活人感十足。
顾言不用说,活宝一个,只要有他在,什么话都掉不到地上去。
另外两个也是该捧哏的捧哏,该吐槽的吐槽,群里气氛无比活跃。
几分钟之后,沈岑擦着头发从洗手间里面出来。
陶然盘坐在沙发上看最新的动漫,朝他招手:“过来给你手里涂点药膏,我之前受伤我妈买给我的,很好用。”
张开的手上茧子明显,开裂之后的伤口浸水,泛出红色,比之前看起来还严重。
陶然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挤上去,擦匀:“要是痛你就跟我说。”
“嗯。”
他的视线在陶然的头发旋上,顺着头发扫过他的额头,鼻尖,嘴唇。
陶然虽然很多时候都在胡说八道,但是有一件事没有说错,他确实和小时候差不多。
沈岑的目光过于专注,以至于陶然叫他都没有听见,假装淡定地收回手,就听见陶然说:“社团里面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呢,非常热情,才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很好了,感觉以后可以成为好朋友。”
他大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沈岑从中间截住:“是啊,你是很容易交到朋友。”
陶然摸不清他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只从中听出了几分不爽的气息,反驳道:“我其实也没有很多朋友好吧,只是每个阶段都会有那么一两个。”
沈岑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比如?”
陶然扳着手指头数起来:“顾银川是住我们家对面,我们一起读的小学,初中的时候有两个朋友跟我关系很好,现在一个在国外一个当社畜去了,高中到现在还联系的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些亲戚什么的,这种就不算吧。”
数来数去,十个手指头都掰不过来了。
沈岑伸着手掌放到他旁边:“借你数。”
语气更加冷。
陶然点了一下他的手指:“还有你,没啦,你难道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以前有一个。”沈岑说道,站起来“后来不联系了。”
陶然跟在他身后:“谁啊,谁啊?为什么不联系了?”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还有略带苦涩的橙花味。
陶然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沈岑说的不联系的朋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