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沈岑刚刚结束一场拍摄,零下的天气,摄影师让他把衣服敞了,他整个人都浸着冷意,正烦躁时,一转身,陶然人不在了。
顾言和刘云溪靠在一起,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凑过去,才听到具体内容。
“绝对是对小陶有意思。”
“我看是单相思。”
“那也是有可能发展成情侣的好吧。”
“说什么?”他冻懵了,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意。
顾言整个人被冻住了一样:“你怎么这么像来捉奸的。”
沈岑还是懵:“什么乱七八糟的,陶然呢?”
“见桃花去了。”
沈岑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咖啡厅。
装扮精致的透明玻璃里,陶然像个摆在橱窗里的玻璃娃娃,一脸怒气地摇晃手机,站着的陌生男人望向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情愫。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有一丝不爽。
顾言无知无觉:“其实还蛮配的,不过我看小学弟没那么喜欢他,你把握好机会,别老逗人家。”
“什么机会?”沈岑压着声音。
顾言:“你不是喜欢小学弟吗?”
沈岑:“谁说的?”
刘云熙:“这还要说?”
但凡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吧。
“我不喜欢男人。”沈岑说,“我只是……”
想成为陶然所有朋友中的第一顺位。
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把他当朋友而已。”
刘云熙:“嗯嗯。”
顾言白眼:“你说得都对,那小学弟谈恋爱了估计就没空陪你玩儿了,人家要陪男朋友。”
刘云熙:“我看学弟跟他相处也很愉快,这一天不远了。”
沈岑沉默几秒钟:“我先带他回去了。”
——
回家的路上,沈岑的话比平时更加少,身上温度没回来,耳边刮着狂风。
过大的风让人忍不住贴得很紧,两人的衣服摩擦着,不时就会静电一下,陶然顶着狂风和他讲话,说了好几句对方都没有反应,扯了下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沈岑回神:“没怎么,太冷了。”
“不对吧。”
他的橙花味明显比平时更重,闻起来像心情不好,陶然又拉了他一下,这次直接碰到了他的掌心。
如骨瓷搬的手毫无任何温度,还在轻微发抖。
陶然惊了:“你这是有点失温吧,冷不冷啊?”
他的手握住沈岑的手,合在一起快速搓动,往他掌心里哈气,杯水车薪。
不远处就有个超市,有卖关东煮的。
陶然拉着他进店:“暖和一点再走吧,你坐着我看有没有什么热汤热水之类的。”
店内温度事宜,玻璃窗前起了浓浓的白霜,完全看不见街上的景象,沈岑的体温逐渐回暖,看着忙前忙后的陶然,眼神柔和几分。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安静。
顾言打来的,依旧咋咋呼呼:“你俩到家了没,刘云熙临时决定吃烤肉,说你俩没到家就一起来。”
“不来。”沈岑说道,“挂了。”
顾言诶了几声:“每次都这个狗态度是想要干什么,也只有陶然受得了你,话说刚刚那人是他男朋友吗,让我八卦一下。”
沈岑握着杯子的手捏紧,泛白:“我不知道。”
顾言道:“天天在一块儿你啥也不知道?你别是撬人墙角了。”
沈岑语气冷了几分:“我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那你怎么对小陶不一样。”
沈岑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他不一样。”
顾言嘁一声:“哪儿不一样,不都是男的,一张脸两条腿一个鸡。”
沈岑:“能不能文明点?”
顾言:“行,我粗鄙,我无知行了吧,挂了。”
电话挂断,传来嘟嘟声,听得他心烦,他一口气把杯中的热牛奶全喝了,烦躁的感觉还没下去。
和陶然同居这么多天,他确实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但他一直对男人没什么想法。
虽然陶然腰也细,皮肤又白,像一块行走的黄油蛋糕。
但这样他难道就要喜欢陶然?
那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陶然。
脚步声渐起,店老板的声音很粗犷:“关东煮热好了,来吃吧。”
沈岑转头,陶然就站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不知道听到他说的话没有,表情倒和之前一样。
关东煮热乎乎的,萝卜块煮透了,在嘴里过一遭吃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了。
陶然吃的急,萝卜块在嘴里殴打他的舌头,说话含糊:“好吃好吃,打包点回去吧,不吃晚饭了。”
沈岑看不下去:“慢点吃。”
“好的好的。”陶然答应得乖巧,还是按照自己的那一套来。
等到把塑料碗里的关东煮吃完陶然才拍拍肚子站起来,结账出门。
外面的风雪一点儿没停,行人都把帽子眼镜套上了,陶然穿得跟个球一样,捞帽子捞得辛苦。
沈岑预备帮把手,陶然不着痕迹退开:“我自己也可以,谢谢你啊。”
陶然的表情很自然,仿佛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受到影响。
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现在也不和沈岑贴着走了,甚至在故意避开一些肢体动作。
他应该是听到那句话了,并且只听到了这一句。
沈岑没来由地烦躁,闷声往前走,两人一直没有什么对话。
两人走的楼梯,快上楼的时候,陶然叫了一声沈岑的名字:“我其实听到你说的话了,说不喜欢男人,但是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以后会注意不靠近你的。”
他垂着眼睛,叫人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总归不是什么好表情。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时间静止了将近一分钟。
沈岑认命地往前走了一步,压着声音:“我不是讨厌男的,是发生过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不想让别人接近我,没说你不能接近。”
这大概是重逢以来他说的最长的话了。
陶然抬头,眼中带着惊喜:“真的啊,那我还能当你的好朋友吗?我保证不会太过分的。”
沈岑高冷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好嘞嘿嘿,吓死我了,我好以为我俩友谊的小船就此沉没了。”
陶然一扫之前的阴霾,走路的步伐都轻了几分,哼着歌进屋。
沈岑那股堵着的心情这才缓和几分,也跟着他进去了。
两人早上走得急,餐盘和杯子都没收,回家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收拾得整洁,窗户有人擦过,地有人拖过,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就是不见有人。
陶然朝房间叫了句:“阿姨。”
一个瘦小精干的身影从他房间中走出来,她一手提着个塑料篮子一手拿着拖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走路风风火火:“你脏衣服我拿走了啊,下星期给你带来,你朋友那间我没动,洗过的衣服在沙发上叠好了,你看看哪件是他的。”
她做事很利索,光走出来的这两分钟已经顺手扶起了书架上倒着的书,在陶然和沈岑面前站定,视线里透露出几分打量。
陶然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这个是沈岑,在乡下的时候您应该见过他一次。”
阿姨绕着沈岑走了一圈,拍手:“是小成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陶然朝沈岑道:“跟我外婆一样的,平翘舌有点不分。”
沈岑朝阿姨笑笑:“阿姨好。”
阿姨满面的笑容:“我说然然的衣服怎么这么大,原来是你的,你跟小时候简直一点儿不一样,这衣服洗干净了的,马上就能穿。”
沙发上整齐叠放那件黑色的外套。
许久没抱着外套入睡,陶然还记得它的触感和温度,顿时生出几分怀念之情,手在上面抚摸着:“你这外套哪儿买的,我也想买件同款。”
“拿走?”
陶然摇摇头:“我也是有尊严的,别人的外套我不要。”
沈岑抱起外套:“挺好,我先去挂外套。”
他往房间走的空档,眼瞧着陶然搂着阿姨说悄悄话。
什么“根本没有这么难听”“他还说我像电锯”“还好我脾气好之类的云云”,像颗生气的汤圆。
沈岑将衣服抖开,正欲挂起来时,闻到衣服上那股淡淡的蜂蜜味。
他最近发现了,这房子里的蜂蜜味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