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回复了吗？”猛喝一口咖啡，黑眼圈快比眼睛大的明长溪强打着精神问道。
自从得知顾彦漓中午突然回到酒店，明长溪不得不放弃午休计划，一边假装处理巡回机甲表演会的相关工作，一边盯着顾彦漓，防止他做出过激举动。
好消息是顾彦漓只顾着一个人玩手机生闷气，没有弄出来一些会把他送上热搜头条的事。
坏消息是他似乎留在酒店里不准备走了。
明长溪放下几乎喝完的咖啡杯，十分困倦地对顾彦漓又问：“你到底回复了吗？”这回他问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而这提醒了顾彦漓，他回过神，对着明长溪点点头。
“那就好，他既然有交流的意思，你就赶紧趁着把话说开。”明长溪好心地建议。
然而顾彦漓根本没理会明长溪的好心，他自顾自问道；“如果他问我回不回去，是要和我分手，我该怎么办。”
明长溪皱眉，直白反问：“你们复合了？”
这话让顾彦漓拉下脸。
其实他不太愿意想起标记了不等于重新在一起这件事。
属于贺知锦的信息素是有效的稳定了顾彦漓的精神状态，却未能缓解他的占有欲，他无法接受贺知锦继续把他推开，因此刚刚明长溪的话让他很想摔门而出，不再和他聊。
而明长溪反应也很快，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我反思。”表达完态度，明长溪观察顾彦漓的表情缓和，才又说下去，“我想你不用太担心，菲特不是给你发消息，提前告知情况了吗？他能松懈态度，你跟上就可以了，不用想那么多。”
顾彦漓摇头，闷闷道。“可能他不是接受我，只是不想和我再吵架。”
“什么意思？你想和他继续吵架？”明长溪大惑不解地追问，他读不懂顾彦漓的思路，喜欢的人松动，不再见面就吵架，难不成还是坏事？
谁知很快明长溪发现顾彦漓的思路比他的猜测更抽象。
“不吵架我们聊什么？”
“他一直拒绝和我沟通。”
“也不需要我的帮助。”
那句不要同情我，向刺扎进喉咙，令顾彦漓如鲠在喉，多说一个字都疼。
纵使早就结束自己和迷恋贺知锦身体和外貌的家伙没区别，可真当爱意被扭曲，被看作居高临下的施舍，顾彦漓还是不能接受。
他总觉这样的他在贺知锦眼里心里连那些客人都不如。
前者至少是明码交易，贺知锦对他都不愿意做生意。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他们第一次吵架时，贺知锦就拒绝了他的钱。
这意味着什么？
顾彦漓设问。
随即冷酷地得出答案，贺知锦根本不需要他。
接受前任的帮助比站在街边出卖自己还令贺知锦难以接受。
顾彦漓自觉，要不是贺知锦认定是他出于报复心理才标记自己，可能贺知锦不会说留下这类话，只会立刻划清界限，把这次标记当成意外和被狗咬了。
那家伙就是如此的冷漠无情和拒绝。
至于他，就是纯犯贱，想往他身边凑。
顾彦漓又陷入自暴自弃的情绪中，开始疾世愤俗，咒骂世界太残忍，怎么还让他和贺知锦相逢。
假如这辈子他都见不到贺知锦，也许他会抱着执念到死。
比起彻底失去希望的现在，那样的未来还算能称为幸福。
顾彦漓再次设想贺知锦和他说他们早就不是情侣，没有以后这件事，握住终端的手逐渐收紧。
“哎，别冲动。”
在终端要被捏爆之际，明长溪及时出现，按住顾彦漓的手，拯救了那台可怜的机械。
“他拒绝沟通，你不会找找话题吗？”明长溪从顾彦漓手中抽出终端，放在桌上，强打着精神和他分析，“彦漓，你想想，你每次和他交流是不是都抱有目的。”
“目的？”重复着，顾彦漓皱起眉头。
几秒后，他不甘心地承认，“我是有想证明什么。”
“对吧，你们刚遇见，你就，嗯，没经过他同意，就把他标记了，他不烦才奇怪。”讲到此处，明长溪不禁感叹，“他拿到终端没有报警，把你送进去，就算是对你还有情谊。”
顾彦漓语塞。
不把他送进去就算是有情，这要求是有过于低了。
可他又无法反驳。
强行标记omega一直以来都是重罪。
“你看，这时候你要他需要你，接受你的帮助，他能接受吗？他肯定不能。”看出顾彦漓想通了一点，明长溪再接再厉，“你这会不退步，反而步步紧逼，说不定还强行揭他的伤疤，说他日子过得差。”
“他不会痛苦吗？”
顾彦漓沉默了。
对于贺知锦的感受和想法，是他没去多考虑的，他只记住了一件事，贺知锦恨他。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是个混蛋。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在沮丧中，顾彦漓低声询问。
“正常相处，别吵架，他不想和你聊，你就自己找找话题。”明长溪顿了顿，“别提他的过去，只聊他喜欢的东西，他不接话，你也别急。”
明长溪讲到此处，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慢慢来，他愿意留下，你就还有机会。”
这话让顾彦漓挑起一个嘲讽的笑。
到这一步，他都不认为自己还能做什么弥补。
其实他在逃出别墅，躲进酒店的这段时间就想出他和贺知锦最好的结局。
等到贺知锦不再信息素紊乱，他就放手。
他相信贺知锦没有困扰，一定能够重新回到灿烂的人生里，两年的苦难只会成为他人生不起眼的注脚，是几十年后，能被随意提起的小事。
这也是顾彦漓窃窃欣慰的地方，在痛恨贺知锦不再对他展现爱意之余，他又看透他喜欢的人从未改变，依旧是那么坚强，那么引人注目。
至于顾彦漓，他能做到就是把明珠上的尘土掸去。
顾彦漓咨询过伊利斯，知晓被重新标记过的omega，信息素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回归。
但他真的甘心吗？
一个可以被称为冷酷的声音在问顾彦漓。
他给不出答案。
他只知分开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在这之前，他需要给出别人，也给出自己承诺，“我明白了，我会尽力找个话题来聊。”
“我记得你提过他是学艺术的，正好明天有个艺术展，你们要不要一起过去看？”明长溪回忆道。
顾彦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问：“人多吗？”
“不多，是私人展，正式开幕是下个星期，在这之前，只有邀请过去的艺术家会过去。”为让顾彦漓相信，明长溪取出自己的终端，将聊天记录投影出去。
“邀请人是你的朋友，代表你的粉丝来问的。”
顾彦漓定睛一看，屏幕上的联络人是把他带进星光俱乐部的朋友。
“我会过去。”他大概猜出是哪些粉丝邀请他。
从他带走贺知锦后没有传言冒出来，就证明那群粉丝和朋友说的一样，口风非常紧。
顾彦漓倒不怕媒体大众将矛头对准他，从他踏入娱乐圈，他就做好心理准备，他担心的只有贺知锦。
又念着那个如同魔咒的名字，顾彦漓心烦意乱地呼了几口气。
再看明长溪又想说什么，他更加烦闷。
“走了，把展会地址发我，我们明天早晨过去。”
赶在明长溪再度开口前，顾彦漓唰地起身，抛下一句话便大步向前离开。
明长溪瞧了眼天色，最终没去阻拦。
待到顾彦漓的身影消失不见，明长溪向他的那位朋友发了消息，身子一歪，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在明长溪终于能睡会之时，顾彦漓亲自驾车，将速度踩在超速的边缘狂奔回位于伊濑市郊外的度假别墅。
距离别墅越近，他的心越发忐忑。
那股无法圆满的不畅一如既往徘徊在顾彦漓的心头，拉扯着他的心。
好在比起以前，他的精神状态相对要稳定，能够有效阻止他不被击溃，迫切需要为纷杂对情绪寻找发泄口。
顾彦漓在停下车时，尽量保持着外在的冷静。
这使他看上去很冷漠。
可他顾不得这些，将车停入位于房子侧面的折叠车库，便冷着脸进门。
扑鼻的香味在门打开的瞬间涌出。
顾彦漓愣了愣。
接着他不可置信地向着厨房望去。
只见贺知锦正穿着不知从哪找出来的围裙做饭。
这一幕让顾彦漓恍惚，有种他回到两年前的错觉，那时他充满期待，每天都跑到贺知锦那间堆满了画材和作品的房子里，在推门的那一刻猜着今天吃什么。
尚且年轻的他不知天高地厚，把贺知锦的陪伴当成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珍惜。
因为他觉得那不过是人生中最为普通的一天。
直到贺知锦除了那抹信息素，不带一丝痕迹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他才明白，变故与分离才是常态，世间从不曾有过永恒。
然后有天他发现自己连那一抹信息素也快忘了。
顾彦漓忽然又有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模糊感。
好在那混在美味里的信息素却如钩子时时刻刻在他的脑海中荡漾，提示他眼前是现实。
强迫自己定了定神，顾彦漓佯装正常地走进房间。
贺知锦朝他也看了看。
“回来了？怎么在门口站那么久？”
“菲特给我发消息。”顾彦漓随口扯了个谎。
贺知锦点点头，信了这套说辞。
这让顾彦漓有些心虚。
为了遮掩，他大声问：“你做了什么？”
“炒了个鸡翅和土豆丝，正好还有中午还有一份没动的米饭，我们凑合凑合吃吧。”贺知锦头也不抬地回答。
顾彦漓瞪大眼：“你只抄了两个菜？”明明以前贺知锦都是做四菜一汤，生怕他吃不饱，今天只有两个，他多少不能接受。
不受控制的，顾彦漓眼中多了几分委屈。
这使得贺知锦瞪了他一眼。
顾彦漓接收到贺知锦不满的视线，立刻想起明长溪的话，他回来不是为了吵架。
“我再点几个吧。”顾彦漓拿出终端烦躁道，“我不想吃剩饭。”
“那就只能倒了，我没什么胃口。”贺知锦淡淡地说，他希望顾彦漓还能记住，他的发情期刚过，食欲尚未完全恢复，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
顾彦漓闻言动作一滞。
几秒后，他把终端扔到沙发上，一脸阴沉的走进厨房。
鸡翅已做好，土豆还在锅里。
顾彦漓盯着锅，贺知锦看着他。
“你——”
同一秒，两人近乎一致地要说话。
尴尬袭来。
贺知锦和顾彦漓又一致地停住。
然后气氛更古怪。
两人对视着，相顾无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有了先前的经验，顾彦漓和贺知锦都不想先说了。
不知僵持多久，直到轻微的糊味冒出来，贺知锦才先动了动，急速关火，同时对顾彦漓问道：“你今天晚上还和我住一起吗？”
这几天发情期，他们从不一起醒，但都是一起睡。
发情期的好处也在这里。
只要放任自身沉沦，那就能摒弃所有的杂音，只沉浸在感官的享受中。
贺知锦放任了自己度过这几天，今天他要正视他和顾彦漓之间的矛盾和关系，那他就先问好他们间的界限。
如果顾彦漓是因为在意他，与他亲密接触，是为了缓解他的信息素紊乱，发情期结束，就不愿意再近身，那他也会尊重。
一直以来，贺知锦都是个有耐心的人。
但想循序渐进，也仅仅是想，贺知锦在内心深处不想听到顾彦漓说不。
偏偏顾彦漓让他失望了。
“不了，我会住隔壁房。”
贺知锦抿了抿嘴唇，勉强地回了个好。
没听出贺知锦不高兴，顾彦漓只顾着为他们没再吵起来松了口气。
趁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