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张子凡等人立刻抽出各自武器抵挡,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弓箭,没想到击中箭身后它完好无损,甚至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
还好他们武功高强,反应过来后立马加大力气,彻底将他们斩落在地。
未曾想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叶则清后退一步,身子一闪,一支箭矢从她脸边擦过,带起的微风吹在脸上有些酥麻。
箭头瞬间插入旁边的柱子,整个箭身齐根而入,尾端仍微微鸣响颤抖,需两三人环抱的柱子出现数道裂痕,可见力量之大。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事情太过突然,城墙上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结束。等他们看清形势,立刻手握刀剑,围住自家将军严阵以待。
叶则清拔下柱子上的箭,用手抚摸着,说:“箭镞极薄,箭杆材质特殊不易折。箭尾也不似平常鸟兽的羽毛,更细更软,一旦发出受空气的影响更小,命中率更高。做出这箭可要费不少功夫,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了。”
话音未落,下一轮箭矢从树林里射来。
张子凡他们早有准备,不消片刻便已全部斩落。
叶则清捞过士兵手中的长弓,将手上的箭按到弦上。
她仿佛笃定一般,看准方向,一拉一放,箭矢飞速向林中射去。
须臾间,树林中埋伏的敌军将领应声倒下。
“自己发明出来的箭,还是自己消受的好。”
她一声令下,埋伏在周围的士兵纷纷冲到树林之中。
将领一死,这群人自然如惊弓之鸟四散而逃,但由于后路早已被切断,最终全部落网。
而正面战场,不久后也在一片硝烟中结束。
下面狼烟四起,叶家军擦掉糊在眼上的血,振奋高呼。
叶则清深呼一口气,用内力将声音传至远方。
“将士们,今日本该休沐,未曾想敌军想要乘虚而入。不过你们骁勇善战,大破敌军,所以再休两日。回家的好好陪陪父母妻子孩子,留在军营的也别急,咱们杀猪庆功。”
收拾残局打扫战场自有后勤部队,一切事宜都处理完毕后,已经日落西山,天边红彤彤的一片,叶则清唤他们离开。
“走吧,言水已经准备好了酒席,好好给你们接风。”
陆林轩提出想逛一逛军营,叶则清答应下来。
他们路过一片空地,放眼望去满是各种蔬菜瓜果。
一位中年老兵看样子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盔甲放在一边,自己气喘吁吁地一头钻进了菜地。
他的抱怨声清晰传来:“唉,这些人净挑些刁钻的时候,老子的菜还没浇完呢。”
“老赵头,我看你整天就摆弄你那几棵白菜,你种得再好,还能种出花来呀。”一个路过的士兵开口玩笑道。
老赵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得好听,有本事到时候杀猪你别吃啊。猪肉如果不配我种的菜,吃起来都没味。吃了饭还砸我的锅,就该饿着你。”
“对对对,是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见识。”那人连连赔笑弯腰,生怕自己到时候捞不到吃的。
两人这时看到不远处的叶则清,兴奋挥手,老赵头更是声如洪钟地大喊:“将军,今天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庆功宴可要多喝几杯啊。”
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高声回应道:“好,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原来军营里还会种些瓜果蔬菜吗?”又走了一会,还没走出菜地,陆林轩有些好奇地问道。
叶则清解释说:“自然,求人不如求己,军队粮食很大一部分都是自给自足。只有在遇到荒年的时候,才会选择从外面采购。这些年因为时局变化,中原的粮食未必能准时到达,所以开垦荒地的面积越来越大,一些老兵也可以找点事做解解闷。这里种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其他地方还有更多品种。”
林轩连连点头惊叹。
等回到府里,天色已经完全暗沉。
言水已经准备好一桌酒席,就等着他们回来了。
她眼尖,领着婢子上前几步笑道:“恭喜将军大捷。”
侯卿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们好慢,都等你们好久了。”
“言水,上酒。”叶则清下了吩咐后,一坛坛酒被摆上来,数目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今天既是庆功,也是为你们接风洗尘,咱们一醉方休。”
她又看向张子凡,见他眼睛都直了,一副迫不及待想喝一口的样子,便有些犹豫,毕竟他的酒品她可是见识过很多次了。
“凡儿,要不你喝点其他的……”
“姑姑,我的酒量现在可好了,喝几坛子都不会醉,不信你问林轩。”张子凡信誓旦旦打包票。
她可一点也不信,不过气氛到这了,今天便也由着他了。
果然,未消片刻,张子凡满脸通红,一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手搂住陆林轩要亲亲。
陆林轩一边红着脸推搡着他,一边低声说:“你这死样子,让人看见笑话。”
焊魃则坐在陆林轩身边一脸不知所措,笨拙地手忙脚乱。
李星云已有几分微醺,用手撑着脑袋,眼睛时睁时闭,嘴里不停念叨着“雪儿,雪儿……”
李大白早喝大了,在一边高声赋诗。
叶则清拎着两壶酒和酒具,在偏僻的屋檐上找到了悠闲自在的侯卿。
“尸祖可真会享清闲。”
侯卿接过她递来的酒杯,略品一口,说道:“人生苦短,若不及时行乐,那真是一点趣儿都没有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真,你这辈子可不短啊。”
“真与不真又如何,反正这辈子要活得舒心自在,左右我无事一身轻。”
侯卿转头看着她,轻叹一声道:“但你这毒已经深入骨髓倒是真的,谁弄的,我找他去。”
说完立马站起来,一副打架要人命的样子。
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下来。“算了吧,你打不过。”
“那我打他徒弟去,打不过老的,还打不过小的吗。”
说着又要气势汹汹站起来。
她无奈摇头,又拽住他的衣摆把他按下来。但脸上不由露出些许笑意,原本肃凝的表情略微缓和下来。
“你不用逗我开心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请尸祖,为我换血。”
夜风阵阵,带来丝丝凉意,吹醒了些许醉意。
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寂静得还能听见不远处李星云他们的吵闹声。
侯卿摇晃着杯中清酒,扬起一圈圈涟漪,道:“你这情况不是换血便能解决的。”
叶则清摇头,“不是换其他人的血给我,是将我的血换给别人。”
“……”
这倒是出乎侯卿意料,颇有些意外地盯着她。
她没在意他的沉默,反而话头一转,指着远方点点灯火。微弱灯火几乎和星光融为一体,在黑夜笼罩下不甚明晰但能让人感到心中温暖。
“那便是檀州,尸祖,万家灯火可漂亮?”
“自然。”
“我也觉得它漂亮极了,中原的灯火和檀州灯火一样,我都想守护。所以我必须为叶家军打算,为燕云打算,为中原打算。”
侯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语气带了些沉闷:
“所以,我能做些什么?”
“十年后,若我身死。但那时天下太平,边关再无战乱,叶家军也再无存在的必要,我会解散军队,让他们回归田园。可若天下仍战乱不止,那叶家军需要一位新主帅,带领他们抵御外敌,保卫燕云。”
“所以,那个小孩……”
“不只是阿久,还有小满,她还在外面游历。他们都是我选定的下任主帅,到时选谁继任主帅,还要看他们的能力和意愿。他们或许稍显稚嫩,但有朝一日,必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她瞥向侯卿手里正在把玩的骨笛,道:
“听说尸祖的泣血录毁了,可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必有后招。”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侯卿手里的笛子转了几圈,随后把它抛了过去。“那伞毁了就毁了,没了一个我还能做更多。”
她用手指抚摸着笛身,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触感和骨笛特有细润微凉,想必这就是泣血录的功法了。
她听见侯卿问:“你们叶家功法怪得很,就算是换血,他们也未必能大成。”
“他们不必大成,不过这还得仰仗尸祖的泣血录。”
侯卿挑眉,“哦?怎么说。”
“泣血录换的血,就算用天下所有的方法来验证,都会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们是我叶家子孙,如此便够了。临死前,我会在阿久与小满之间选出一人成为下任主帅,将血换给那个孩子。我死之后,叶家军需要一个将领,需要一个魂,他们名义上必须是叶家后代,至于是不是真的叶家血脉又有什么关系。但是换血,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那些怀疑的人无论如何不信,如何测验,继任的将军都会有我叶家血脉,如此便名正言顺。”
“可正如你所说,叶家血脉特殊,换血能骗过世人,却骗不了血脉,那孩子绝不会被叶家承认,也永远练不成叶家剑法。可话说回来了,又有多少叶家人能将剑法练到极致呢,他们能不能练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练会五六分,会带兵懂谋略就够了。”
这就好比两块不同的验金石,前一个验金石是这世间所有测验血脉的方法,但它们都测不出被换血者的真实身份,只会显示那孩子就是叶家后代。可叶家血缘是更为准确的验金石,就算换了血也不是真正的叶家血脉。
但只要这世间没有能推翻阿久和小满身份的法子,就足够了。
“叶家血脉自我开始便断绝了。”
叶则清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谈论的仅仅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叶家世代镇守燕云,为的不只是一方平安,更是天下太平。
只要能天下大同,有无叶家血脉存世都不重要,这是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叶家人的共识。
她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烈酒烧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刚想和他碰个杯,就见侯卿忽然站起来。
“你干什么?”
“打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