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上次惠珠你好像还挺喜欢喝这个的。”
啪嗒——是易拉环打开的声音。
在滋滋的汽水声中，惠珠盯着还冒着冷气的罐身点点头。
“内。”
冷气很快就会因为常温变成晶莹的水滴。
惠珠能看见它的五光十色，仿佛宝石。
“说起来，之前惠珠的作品选材明明不是这个吧。”
“当时，你好像也没打算把它作为参赛作品。”
珍星想起了这个作品，这个泥塑楼梯她之前见过，就在第一次被惠珠带去地下室时，彼时只是半成品，所以一开始珍星并未分辨出来。
可是，那个时候素熙明明问过惠珠，而惠珠的答案是否定的呀。
“因为，我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惠珠的眸色微闪，她因为珍星的话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但她并未说更多，珍星只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没有直接追问。
“说起来，你说的台阶就是通往宿舍的那一条吗？”
“嗯。”抱着复杂的情绪，惠珠点头。
“这样啊——”珍星的声音变得小声。
然后突然笑了笑：“那我放学也去数一下，如果真的有多出来的一级，我也要许愿。”
她说得很轻松，仿佛并未将这件事当真，而惠珠的影子却在一瞬间变得张牙舞爪。
惠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好了。”影子说，“如果珍星也去许愿，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珍星看不见，惠珠却能看见的是，黑影已经站在了珍星的身后。
可是惠珠却说：“那个，其实是骗人的。”
“诶？怎么这样说？”珍星有些惊讶。
同一时间，惠珠也看见黑影回到自己身边，有些哀怨。
“你为什么这样说？”
“为什么要这样说？”
惠珠并未理会她，而是继续对珍星说。
“因为我去过，没有多出来的台阶。”
“可是你......”珍星看向惠珠身后的展品。
可是你还是做了一个这样的作品，是为什么呢？
“因为觉得很失望，站在那里许愿了也没有改变。”
“所以我就自己制作了。”
这是惠珠给出的理由，在这个听起来并不特别的理由下，她回忆起那时的自己。
那似乎是一个星期六，前一天她找到素熙和珍星，准确来说，她是去找珍星的。
只是惠珠知道，如果要找到珍星，一定不可以绕过素熙。
前一天的对话也很平常。
“是惠珠啊，又来找素熙吗？”
珍星挡在素熙前面这样问，却并没有给身后的素熙让开位置。
惠珠又一次点头，在之前素熙去公司练习的每个日子，她都会这样来到她们的班级。
对着珍星这样点头。
“素熙她最近事情很多，你需要做什么就直接来找我好了。”
珍星在第一次的时候就这样说。
但惠珠依旧保持着这个“找素熙”的习惯。
因为她知道，即使珍星表现得很自然，和自己相处的前缀也是因为素熙才觉得安心。
最开始的时候，珍星还是会在地下室，会在惠珠面前跳出那支编排好的舞。
时间久一点之后，珍星更多地是在惠珠身边看她画着草图。
“不跳了吗？”
“双人舞总是少一个人，似乎也没办法跳好了。”
在素熙和珍星看起来渐行渐远的时间里，只有惠珠知道并不是这样。
珍星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惠珠可以听到，久而久之，她心里多了一种忧郁。
如果脱离掉校园大赛这件事，她和珍星还能像这样相处吗？
珍星继续坐在这里，失神或是想着某人。
“怎么了惠珠？”在教室门口的珍星将惠珠带回周五。
她站在这里，看见了素熙挣扎的动作，她想，也许这就是珍星想要的。
可是惠珠并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说：“我的作品可能要更换了，之后，应该不会再麻烦你们了。”
珍星点点头，并没有追问。
就像她明明听见了身后素熙的呼唤，可是没听清，或者不想听清。
于是珍星说：“什么？素熙你在说什么？”
而惠珠在等待珍星的追问。
上帝也知道，这是不可能有的奇迹。
于是惠珠默默离开。
果然，如她猜测的一样，脱离掉那层岌岌可危的合作关系。
她们之间，连互相关心都没能有。
她究竟是想要拥有一个朋友，还是想和珍星做朋友呢？
那个夜晚，惠珠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在周六，她敲响了珍星的寝室门。
咚咚咚依稀能听见室内空旷的回声。
“没人吗？”
“珍星、珍星——”惠珠试着小声呼唤一下。
无人开门，惠珠于是在校园里四处逛逛，想着等到珍星回来再敲一次门。
“可以邀请你去校外的便利店，再吃一次拉面吗？”
这是惠珠能想到的最好的话了，如果她想能在有一天对珍星说出：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回来走上那方台阶时，惠珠并没有产生去数一数的想法。
因为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情，靠许愿是没有用的。
“珍星——”惠珠举起手想同站在寝室门口的珍星打个招呼。
可珍星看起来很忙，她只匆匆抬起手对着惠珠晃了晃。
“惠珠好，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
“改天再聊。”
惠珠比珍星想象得更清楚她平日的行动轨迹。
珍星不爱出门，大部分时候也只会去练舞室跳舞。
偶尔会为了采购一些物资，但也最多到学校一条街的那间便利店。
有一段时间，珍星在那边打工，结果店家跑了，珍星只拿到两辆扭扭车。
这些，惠珠都知道。
也因此，她知道，珍星此时的轨迹是不正常的。
“珍星，要去找素熙吗？”
惠珠做出了出乎意料的动作，她拉住了将走的珍星。
不敢拉手，只敢扯住一点她的衣袖。
啊，其实，早就发生了改变，惠珠在珍星沉默的那一秒钟里才想起来。
自从素熙出现之后，珍星的轨迹早就变成了绕着素熙转圈的卫星。
而惠珠是没有命名的宇宙垃圾，随处漂浮。
“我，我想见一见她。”珍星诚实地给出了回答。
“惠珠找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吗？”珍星看出她的挽留于是这样问了。
惠珠在一瞬间是想提出那个邀请，可她意识到，珍星口中的“重要”绝对不是去便利店这种小事。
哪怕，这对于惠珠自己而言，并不是小事情。
“不、没有。”
“我只是想说，昨天我来找素熙的时候，我好像看见素熙想对珍星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还在，素熙最后没有对珍星说。”
惠珠慢慢地说，珍星果然因为她的话停下来。
“等一会好像会下雨。”
惠珠拿出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上的伞。
“珍星和素熙，快点和好，然后一起平安回来吧。”
惠珠腼腆地笑了笑，珍星听懂了她的意思，用力地点头。
“无论素熙的想法是什么，我都会告诉她我的心意的。”
珍星露出信心的笑容。
“谢谢你惠珠。”
“再见啦。”
惠珠摆着手送别了珍星，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懦弱。
还是该说胆子小？
其实这样很好，珍星很快就会和素熙和好，而事实证明，在那之后，惠珠也并没有被她们抛弃。
多亏了素熙，即使已经没有校园大赛的合作关系，惠珠还是能去看她们排练。
后来素熙索性就拜托惠珠帮忙一起制作道具，于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又一次紧密起来。
可这并不是惠珠想要的东西。
后来，雨果然下了起来，惠珠也发现珍星一整夜没有回来。
意料之中，却也不甘。
“一、二、三......”
惠珠颤颤巍巍地踩上了台阶，雷雨天闪电像一把银白利剑，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插进她的身体。
她却无暇顾及这些，聚精会神地数数。
“二十七、二十八......”
“二十七——二十八——”
“二十七！二十八！”
可是，为什么没有，第二十九级，多出来的台阶。
根本没有能实现她愿望的存在。
“只有我的愿望不被接受吗？”
是因为这样吗？
她没有骗珍星，她数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找到怪谈里的台阶。
【你的愿望是什么？】
【变瘦。像正常的女生一样。】
惠珠第一次对着那个狐仙许愿是在论坛里，可惜说完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像此刻。
后来，素熙和珍星重新开始练习，并且叫来了惠珠。
惠珠其实很早就到了，但她没有来到练舞室，她挑了个角落静静站着。
于是，她也看见了那个从练舞室中跑出来撞到珍星的女生。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对吧？
当惠珠终于踏进练舞室，她的影子只产生了一点点微动。
微不可闻，于是无人在意。
黑影却对她说：“我又看见了，刚刚那个脏东西已经缠上了珍星。”
“什么？”
“你没有看出来吗？那个故意撞她的人，就是这个让珍星陷入幻觉的鬼。”
“和我一样死了好久的鬼。”
不过，鬼和鬼之间总是互相提防的，所以缠着珍星的鬼才会在惠珠出现时短暂消失。
惠珠并不害怕，反而有些开心。
“我的存在，是在帮助珍星吗？”
“当然，你还可以做更多，为了珍星。”
“我该怎么做？”
黑影在惠珠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扩张了她在影子里的位置。
“首先，我们可以除掉那个脏东西。”
几天后，校园大赛的舞台上方，是二楼。
惠珠将那个惊慌的女生逼上了栏杆上，在那个瞬间，惠珠犹豫了。
眼前这个流着泪求饶的女生，真的是黑影嘴里的鬼吗？
“你不想保护珍星吗？”
“我、”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推下去。”
黑影退回去，连带着惠珠的身体也退出去，女生远离了危险的栏杆。
“也许这就是惠珠你，无法成为素熙的原因吧。”
然而惠珠选错了，那个女生的确不是活人，正如黑影说的那样。
她是想要害死珍星的鬼。
“不推吗？”
“那我只好自己跳下去了。”
那是老师的伪装，她能看见惠珠身边的影子，虽然有些惊讶。
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懒洋洋的老师跳下去，彻底搅乱了这次比赛。
惠珠心神不定之时又看见失控坠落砸向珍星的大灯。
她努力地大喊，想让珍星注意到，可她的声音无法传出去。
“你根本无法保护好珍星。”黑影对她说。
现下的一切分明与惠珠无关，她什么也不做，今天也会陷入这般疯狂。
可黑影却一次次将过错推到惠珠身上。
“如果是素熙可以做到的。”
“如果是我的话，不会有任何犹豫。”
“只有惠珠无法做到。”
恐惧和自责的交错，她向下看，看不清珍星的状况。
“你要害死珍星了。”
惠珠终于彻底崩溃。
她说：“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