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绕过一大圈重新回来，已经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蔡父终于把蔡力带过来，拍拍他肩膀在耳边小声说道：“以后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客气着点，对你在大学里的声望有帮助。”
有其父必有其子，蔡父目的当然也不纯粹。
人的初印象非常重要，而在此之间，如果还有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赞赏就会更加真实。
来自别人的评价，尤其是同乡的正面言论，更容易让蔡力在学院里面其他同学面前站稳脚跟。
这些人也就罢了，遇上真正家境好的学生，之后步入社会也会走得比旁人更容易些。
权力本来就是掌握在社会上小部分人手里的。
“知道了。”蔡力换上假笑，出现在桌边时，年轻人都主动站起来。
蔡父呵呵两声：“大家都别拘谨了，快坐下吃东西吧，你们家住得远，过来肯定也花了不少时间吧。”
他本就只是过来露个面，立马又去别的地方觥筹交错了。
酒过三巡，总算到了今天的重头戏，升学宴接近尾声，蔡家早早就请来了照相馆的人。
最后将这些年轻学生们都集中在席前的台子上，说是要拍照纪念一下。
还早早准备好了红包，在上台时分发给这些学生们，要他们等下举着红包拍照。
台子挺大的，找好自己位置就花了些时间。
蔡力的兄弟在旁边跟着帮忙招呼站位，说什么要看高矮胖瘦的，一来二去就把女生安排在了蔡力身边。
之后还不忘挑了挑眉，一副在邀功的姿态，功成身退走到了侧台。
蔡力垂下眼，看不出明显的表情波动，程诺心大概不太习惯跟这样的陌生人凑到一起，侧脸微微绷紧。
她眼神中闪过几分窘迫，总觉得并不是自愿来的，或者说，没想到过来后还有这些事。
衣服有些地方虽然洗得发白，但能看出来有悉心整理过，可能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套衣服。
“这边的同学都往左移一点啊，台子右边太挤了。”摄像师调整好相机的焦距，出声提醒，摆摆手调度方向。
“站过来点吧。”见她挤得几乎要没地儿站，蔡力往后撤了半个身子。
身高缘故，女生抬眼看向她，睫毛浓密扑闪扑闪的。
蔡力见到过那些放假之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同学，涂上那些劣质的化妆品，有时候走近了他都会因为刺鼻的气味而屏住呼吸。
可身边的女孩子却不一样，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吧，但怎么会这么好闻。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虽看着镜头的方向，余光却忍不住往身边的人瞥过去。
“程诺心，我是从灵县来的。”程诺心想到相片是要被记录下来的，抬手将衣领整理得更平整了些。
“以后我们就是大学同学了，有事情还能够互相帮衬。”
“来，都看向我啊，三，二，一！”摄影师开口。
程诺心没讲话，只点了点头回答他，大合照拍完，就跟着相熟的朋友离开了，没来得及再聊上一句。
再见面，是在新生的入学仪式上，蔡力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拿着演讲稿在后台等待时，见到跟着学长学姐在搬道具的她。
“不好意思啊，差点撞到你。”程诺心手里拿着等会儿那些节目表演要用到的道具。
蔡力捏着稿纸的手紧了紧，正了正身形，正准备要叙家常时，却见到她脚步很快地走开了。
连笑容都只提到一半，是没认出自己来吗……
他有点遗憾，还以为刚才看过来那眼是见到熟人了呢，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诶学姐，她是哪个系的啊。”蔡力拦住后面又走来的学生，他们碰巧之前聚会的时候见过一面，还算认识。
“艺术系的新生，长得漂亮，进校就被带进学生社团来当活招牌了，报名的人都比往届多呢，对了，你俩不是从一个市来的吗？”
“以前不认识的。”蔡力随口敷衍过去。
他发完言后，在观众席的掌声当中急匆匆下台，到后面去找程诺心，见到她正跟同学蹲在角落一处休息的地方吃水果。
蔡力上来就自报家门：“你不记得我了吗，之前我爸有邀请你的。”
程诺心当然记得，刚才只是太着急了才一时间没看清，就点点头：“知道的。”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啊，叫上几个老乡？”蔡力自信又重新回笼。
程诺心摇摇头，整个暑假过去，她头发已经比先前长了些，绑了个十分干爽利落的马尾。
“我跟舍友约了要一起吃饭的，等下次吧。”
她把放在小凳子上的苹果拿过来一个：“要吃吗？”
“谢谢，”蔡力接过来，“行，那你把宿舍楼和房间号告诉我呗，万一有事，我还可以找你帮忙。”
程诺心其实心里有些不乐意，但想着是同乡，就没有想太多，还是告诉了。
没过几天，就在楼下见到蔡力，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零食，都是时下最畅销的一些，有的甚至排队都买不到。
“男朋友啊。”跟着同行的舍友小声起哄。
“不是，我们只是同乡。”程诺心下意识反驳。
蔡力倒是很热情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小罐奶粉：“这位同学，你拿去吃吧。”
舍友接过来：“那我不客气了啊，忽然想到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啊。”
她倒退着走了两步，还不忘递给程诺心一副我懂的神情，很自觉地先走了。
程诺心来不及解释，只能收回目光看向蔡力，捏了捏衣角：“你有什么事吗？”
“我爸妈昨天来省城看我，给我买了不少东西放宿舍，太多了我也吃不了，就想着拿给你，主要是别人我也不认识啊。”
“我不要，你不用给我买东西的。”程诺心不太适应这种示好，尤其在他们两个根本不算熟的情况下。
但蔡力直接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就跑远了，还嘱咐她早点吃完别过期了。
就这样，两人算是在大学正式建立起了联系。
“总之，诺心她一开始确实看不上我，但再坚硬的冰还是被软化，等快毕业的时候，终于答应了跟我在一起。”
游乐园当中，蔡力只简单地讲述了两人相遇的故事。
只是这是从他口中听到的一面之词，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丁灿看了眼旋转木马的方向：“蔡园长，我们员工其实私下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聊起您，也有很多感到好奇的地方，刚才看见您在那边停留，是在这里有过什么回忆吗？”
蔡力点点头：“当然，那里的设计，有部分是出自诺心之手。”程
诺心大学在艺术系就读，对于这样的设计当然也是顺手拈来。
蔡力在完成游乐园整体的竣工之后，唯独在这里保证了相对原始的状态。
就是因为他认为旋转木马在很多女孩子心中都是梦幻般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讲，更容易激发出心里的柔软。
丁灿指了指：“所以那个在海底相拥的两人，就是您和夫人吗？”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蔡力眸色暗了暗，维持住的和善神情有着一瞬间的土崩瓦解，嘴角的弧度却是跟刚才一样没有变化。
“是啊。”他讲着话时没带有半分多余的感情，甚至不像是真人讲出来的话。
丁灿意识到不对，看来他们之间关系是否如旁人所讲那般恩爱，的确是有待商榷。
她跟夏嘉琏对视一眼，对方立马会意。
“能请您讲讲这样设计的初衷吗，你们是有什么跟大海相关的约定吗？应该不是随性而起吧？”
“我妻子是灵县人，灵县四面环山，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海，就对大海非常向往。”
蔡力似是发出一声讥笑：“她还有个愿望，就是希望第一次看海，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去。”
夏嘉琏挑了个聪明的问法：“所以你们去的是哪一片海啊。”
“没有，诺心去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后来虽然也去过，但感觉总归是不同的。”
蔡力摇摇头，表情中带着几分遗憾。
从这话当中，丁灿却听出了歧义。
既然程诺心想着要喜欢的人去看海，那么没有特别情况的话，是会跟男朋友同去的。
那是不是说明，在去看海的那一次，其实程诺心身边是跟着喜欢的人的。
并且和蔡力根本没什么关系。
蔡力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的时间：“马上到时间了，我还得去街心接受电视台的采访，你们跟我一起过去吧。”
夏嘉琏错开身形：“蔡园长您先走，我们才刚到这儿，想着把旋转木马也记录一下，园区还挺大的，就不来来回回地绕弯子了。”
“行吧，不过这里修缮不当，已经有些老旧了，在镜头当中可能不像别的设备那样上相。”
蔡力呵呵笑了两声：“我今天就有跟小陈说过，要抽空把这里重新整理下。”
丁灿看着他眉眼，刚才在办公室，她听到的话可不是这样，是蔡力坚持一定要让这里维持原状的。
不想别人动这里，也不希望别人拍摄这里……
她正思索着，却听到蔡力在跟自己讲话，眼神还看向自己被外套遮住大半的工作证：“你叫什么？”
丁灿愣了下，赶忙接过话：“叫我小方就好了蔡园长。”
幸好刚才有注意过上面的名字，就记下来了。
“嗯，你跟我一起去街心吧，往那边只能沿着游览路线走，今天游客又多，你带着我还能从不对外开放的区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