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麻瓜吗？”
万晓星的话让夏宇瞳孔骤缩。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但是当时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夏宇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的光亮。
“我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万晓星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老爸叶思仁全名其实是叶赫那啦·思仁，他是叶赫那啦家族的大少爷。所以，身为正统白道异能行者和魔化异能行者后代的你，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的麻瓜呀。”
万晓星选择在此刻全盘托出。
既然没能成功消灭幻眼，也就代表接下来大概率还是会按照原剧里那样发展——夏宇被幻眼派出的G教授诱导，使用魔借吸取异能开启了自身隐藏的魔性，从而黑化。
虽然黑化是很帅啦……但是当剧情化为现实，她果然还是不希望夏宇做出那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听到万晓星的话后，夏宇沉默了片刻，然后………翻了个白眼。
“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没必要编这么离谱的故事来敷衍我吧？”他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万晓星一愣：“我没有骗你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死人团长…欸夏宇！你去哪？”
“懒得听你瞎掰，我要去吃蛋糕了。”
“我没有瞎掰！你认真听我说啦！！喂——！！！”
……
试问。
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告诉你，你那平平无奇的老爸其实是异世界来的大魔王，你是魔王的孩子，你会相信吗？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夏宇此刻就是这种心情。
本来的期待紧张在万晓星这过于离谱的回答下荡然无存。
——众所周知，魔化人都是些残忍嗜血没人性的家伙，以凌虐为乐。
而叶赫那啦家族作为铁时空头号的魔化家族，势力庞大深不可测，和他们夏兰荇德家族更是世仇，曾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战争。
就他老爸那副吊儿郎当，整天被雄哥和阿公骂来骂去的鸟样子，从头到脚有一点和魔化人沾边吗？
而且他还听说叶赫那啦家族可是非常有钱的！
老爸穷得连客人喝剩的酒都舍不得浪费要装回去继续卖，之前还差点被讨债公司的小混混围殴。
怎么可能会是叶赫那啦家族的大少爷？
“万晓星这个白目…就算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起码也把故事编得靠谱一点嘛！又不是天底下所有姓叶的都是叶赫那啦……”夏宇躺在床上嘀咕道。
更何况……如果老爸也是异能行者，那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异能？
看着天花板，夏宇心里闷沉沉的，坠得慌。
脑海中又一次回想起白天他问起为什么自己没有异能时，老爸的回答——
老爸说，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没有异能。
不论带他去做过多少次检查，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麻瓜’。
百分之百的麻瓜。
……麻瓜麻瓜麻瓜麻瓜麻瓜！
为什么麻瓜是他？
为什么夏天夏美都有异能，偏偏他这个做大哥的什么都没有？！
他要多么努力用功，才能让父母多看他一眼，称赞他一句。
可是有异能的夏天夏美，却天然就能得到全部的关注……
夏宇猛地闭上眼睛，用手臂遮住上半张脸，攥起的拳头指尖按得发白……
—
万晓星有设想过自己把叶思仁的事情提前说出来后的种种后果，却唯独没有想到夏宇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而且还一副完全不想再继续听的样子。
无奈，她只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刚刚寒发简讯联系了她，约她去公寓一趟。
寒最近跟着铁克禁卫军一起搜寻幻眼的下落，无意间找到了幻眼培养石心杀手的资料。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找到这些东西，你先看看吧。”寒说着，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纸质文档递给万晓星。
万晓星拿过文档先大致翻阅了一遍，发现这些资料大部分是编程代码以及实验数据，但只言片语中，却透露出了当初寒在被培养成石心杀手时的处境。
——幻眼将年幼的寒掳走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洗去她的记忆将她改造成石心杀手。
事实上，当初的实验体不止有一个。
除了寒以外，幻眼还收集了一批有异能潜质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些是孤儿，有些则是像寒一样被强行抓走的。
石心杀手的培养难度很大，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被改造。
幻眼将掳来的孩子分门别类，没有改造价值的洗脑培养成普通的间谍或是打手，而被挑选出来具有改造价值的，则植入人工心脏。
只可惜，除了寒改造成功以外，其他孩子都因为排异反应而全数死亡，无一幸存。
这些幼小的生命只在冰冷的实验数据中得到寥寥数语的记录，如果不是这次围剿行动，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一串串数据、一张张白纸黑字之下流淌着脓血。
万晓星的手指微微用力，将纸张边缘捏出褶皱，眼底划过一丝怒气。
——她向来将生命视为这世界上最宝贵之物，这种玩弄生命、蔑视生命的行径让她厌恶到几欲作呕。
“我记得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但有关于福利院的记忆却很模糊……之前一直都没有细想过…直到看到这些资料我才明白——福利院确实真实存在，但那里根本就是幻眼用来进行改造实验，秘密训练人手的魔窟！”寒攥紧拳头，冷声道。
万晓星回过神来，放下资料：“你找我来，是因为你在这些资料里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吗？”
“嗯。”寒点点头，翻开资料的其中一页。
“这段数据里记载，我对芯片的排异反应最轻，我的体质对于操控指令的接受度也十分良好，就仿佛……”
她抿了抿唇，继续说：“仿佛这具身体天生就为了被操控而诞生的。”
“甚至于在我最初进行基因检测的那一栏，还显示出了魔化基因。”
万晓星一顿，抬起眼睛看她。
“晓星，你实话告诉我，关于我这样怪异的体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寒深吸一口气。
“冰心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她的生活我没有多问，因为我只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就好，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是双胞胎，那就表示冰心和我的体质是完全一样的。”
“拥有这样体质的她……真的过得好吗？”
寒抓住万晓星的手，手掌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们当初会分开？她这些年来到底去了哪里？她知不知道自己体质的事情？”
“晓星，如果你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可以拜托你…告诉我吗？”她直直地看着万晓星，恳求道。
“……”
万晓星沉默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别急。”她回握住寒，将热量传递到她冰冷的手心，“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
寒除了是被改造的石心杀手以外，她的另一个身份其实是叶赫那啦家族制造出来的‘刀片’。
叶赫那啦老掌门野心勃勃，一手主导了‘刀片计划’，培育了大量人造人，将秘密任务以及控制指令以基因编程的方式编入这些‘刀片’体内。
‘刀片’们的喜怒哀乐与正常人无异，一样有感情，有思维。
可一旦指令启动，他们就会瞬间遗忘自我，变成为达成任务不顾一切的死士。
寒和冰心就是这样的‘刀片’。
所以，寒刚刚那句‘仿佛这具身体天生就为了被操控而诞生的’其实并没有错——甚至于她的出生都是人为干预的。
是彻头彻尾的阴谋的产物，而非爱。
这比得知自己是石心杀手还要残忍、冷酷得多……
“所以…冰心这些年一直都在叶赫那啦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吗？”寒从失神颤抖中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嗯。”万晓星点头，“她的任务是监视古拉依尔家族，并且阻止古拉依尔·兰陵王，也就是她的未婚夫恢复七世原力。”
“可是…你不是说，古拉依尔家族世世代代效忠叶赫那啦家族吗？为什么叶赫那啦老掌门还要对古拉依尔下手？”寒不理解。
“因为古拉依尔家族原先是正统的白道异能家族，拥有举世无双的超强体质，只是被叶赫那啦的祖先下了咒诅才听命于仇人。即使古拉依尔人皆愚忠，叶赫那啦也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们。”万晓星解释道。
闻言，寒沉默了半晌。
“所以……冰心她的任务…是要杀死自己的未婚夫，对吗？”她怔怔道。
万晓星点点头，就看到寒忽然捂着嘴巴落下泪来。
“寒？”她愣了愣，赶紧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寒紧紧地抓住万晓星的手，抽噎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牙齿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痛苦……”
“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不记得，远离叶赫那啦家一无所知地活着……可是冰心却要独自承受这一切……这不公平…”
仅仅是刚得知自己是石心杀手的这几天，她就因为无法面对夏天而如此心痛。
可是冰心却一直活在叶赫那啦密不透风的监视下，以及随时有可能伤害爱人的痛苦与自我厌恶中……
万晓星静静地看着寒，抿了抿唇。
可是寒，
明明你也是受害者呀，你遭受的一切也如此沉重。
然而在得知残酷真相的时候，你却首先为冰心落泪，而非自己。
这个如冰雪一般的少女，冷硬之下是一片炙热到滚烫的浓烈情绪……
“寒，不要难过。”万晓星抱住寒，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不会有事的，你和冰心都不会被控制着伤害任何人，我保证。”
你们尽可以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不必恐惧自己将不再是自己。
你们尽可以自由地活着。
天空渐渐蒙上了暗色，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洒落进来。
少女的眼神难得透出几分冰冷，声音却轻柔又坚定。
像那月光一样。
—
夏宇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
“我睡了多久啊？头怎么那么晕……”他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
当视线接触到周围的环境后，夏宇愣了愣，蹙起眉头。
房间内灯光昏暗，但他却莫名地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暗红色的墙壁、精致华丽的灯盏、纹样繁复的羊毛挂毯、油画挂饰，还有一整面用罗马柱隔开的玫瑰玻璃落地窗……
身下是一张做工精致的复古雕花大床，四周悬垂着幔帐，暗色的床单触感像水一样冰凉顺滑，隐隐有暗纹流动的光泽。
整个房间的氛围装潢如同欧洲中世纪贵族油画一般厚重。
夏宇怔怔地环视四周，难得显出几分呆滞。
这间房间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陌生，但是内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
可是奇怪…他怎么觉得他的房间好像不长这样……？
就在夏宇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之时，叩叩，房间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两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执事燕尾服，戴着单边眼镜的老者打开门，朝着他鞠了一躬。
“少爷，时间快到了。”老者出声。
“……什么时间快到了？”夏宇迟疑道。
老者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一瞬间，夏宇觉得这个微笑有些诡异得瘆人，可是再细看又觉得恭敬与和蔼。
“您忘了吗？今天是老掌门出关的日子，身为叶赫那啦家族的继承人，叶宇少爷，您当然要去迎接掌门呀。”老者说道。
“……”夏宇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说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