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大意了。
半见怀里的火山也都睡了,她却仍旧瞪着眼睛。
还从来没有想过穿越古代真的有人千方百计的戕害自己,要知道她并不是穿越在原本就有利益冲突的女孩身上,是没有天生的仇恨的。
她来自大山的溪水边上,每一次都侥幸跟死神擦肩而过,可每一次都更像是个意外,是巧合,便是她身边的姑娘,太太,姨奶奶,也与这世间的众生一样,不过是各怀鬼胎下的利己而已。与她,只是权衡利弊的选择,而这安宁公主,还是头一个摆明了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半见细细回想打从第一次在那马场上见她,难道是马场上得罪了她了?半见自认起初是没有的,即便是有,教训教训婢女也就罢了,或者拉出去干脆杖毙了自己,但安宁公主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这猫抓老鼠的把戏,安宁公主分明是在享受,享受折磨她的过程,很是痛快。
可是,为什么呢?
半见百思不得其解,论容貌,她与那高高在上的公主那是云泥之别,便是前世去韩国来个全套,以她这幅尊荣也绝整不出她安宁美丽的十之一二。娇媚一份艳俗,清冷一份刻薄,她是恰到好处的妩媚而不失典雅,俏而青涩,勾人魂魄的美却还能让人不生邪念。
那是什么呢?美貌也许是她唯一有希望的选项了,难道还能是家室?唯一的嫡出公主啊!连太子的面子也可以公然置之不理。
呼!
半见长长出了一口气来,最可怕的便是如此吧!知己不知彼,焉有不败之理。
蔻稍已在营帐外来来回回两三次了,小丫头倒在炕上,皇帝营帐那边丝竹管乐之声隐约热闹,怀中雪山微微抬起头来看她,小狐狸的眼睛闪闪亮亮,又换了个舒坦的位置趴着。
半见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只隐约感觉怀里的火山一点点的往外蹭,一睁眼,月光里,少爷蹙着眉头,好不认真的样子,托着火山从自己的怀里往外拽,生怕火山醒了,更怕她也醒了。
“哥儿你回来了。”半见讷讷的道,旋即松开火山,胳膊却圈上少年的腰身。
“怎么醒了?快闭眼,莫要睡不着了。”谢元律贴着耳根,轻轻的劝道,却不见那小丫头松手。
“哥儿可是喝酒了?”半见闻到淡淡的酒味,有些甜,古代的白酒提纯不好,浑浊而有杂味,要喝好味道,便要一并咽下。
“嗯!太子敬酒,不喝不妥。”
“嗯。”小丫头说着闭上了眸子,有些事儿是改变不了的,世间女子想要的清明唯一,谁也得不到,于是佛说摒弃杂念,知足常乐。
第二日醒来时,谢元律趴在炕沿上睡得沉沉,手臂还垫在半见的脖子下面。
“哥儿,咱们还得爬多久?”
谢元律天没亮就背着半见出了门。已经这么大了,半见越来越不习惯谢元律背她,她其实不重,只是浑身僵硬的趴在他的背上,她有点……总之,她想下来自己走。
那日抽筋伤了筋脉,几日下来还是疼得跛脚。谢元律一声不吭的继续走,便算是回答了吧!小丫头也识趣得再没开口。
那之后少爷就似乎很不一样了,也说不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只是突然变得寡言了。从营地出来沿着旁边的山坡向上,走到天边的鱼肚白变成橙红色的糖稀,慢慢的,营地里才渐渐起了炊烟。
见天走马灯的人来人往,英姑娘日日的来,连火山都不怕她了,还有言拙儒,大牛没什么大事儿,养几天就会好,昨儿也来看她,连三皇子前儿都来过了,让人不免惊喜,唯独是哥儿,见天的不见人影。
香云摔断了骨头,腰以下彻底没了知觉,想来是摔伤了腰椎,下肢瘫痪了。从那么高的绳索上掉下来,好歹是捡了这条性命,可对于一个婢女来说,也许真不如不捡。
九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挂了上去,还剩七个活了下来,成活率还是相当高的,便是全都死了,能搏公主一笑,在达官贵人们眼里看来也是值当的,下人的命不值什么。
这些日子几场小型的围猎少爷都不曾去过,王楚楚每次派人来寻,总是寻不见他,昨儿竟是锦茹来的,横冲直撞的闯进来见了半见,又是一番奚落。
谢元律日日的出门,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今日是春猎的最重头戏,大围猎,就连那几日不见的皇帝陛下也会观猎。听说这皇帝与新诰封的淮阳夫人一直在大帐中痴缠,数日不出,还真有亡国之君的样子。
谢元律背着半见直爬到山顶最高的断崖上面,绕过一块硕大的岩石,这里刚刚好被岩石掩映着,从后边看过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半见看着那里被平整了的一方土地,用石子垫得方方正正,方案茶几摆放的整齐,蒲团围坐也都是预先放好了的,案几上的香有去除蛇虫的作用,袅袅的升腾着,自然不会是一日之功。
谢元律放她下来,又把装着火山的布袋子撂在半见的腿上。小狐狸滋溜,从布袋子里探出头来,见到熟悉的场景,胆子大了许多。它是个命薄的孩子,那日便是它的母亲叼走了律少爷刚打的兔子,这才暴露了行踪,也是为了它,那个母亲致死不曾松口。
不需要特意的探身下去,这里正好可以看尽整个山谷。少爷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山崖边上,一脚下去,碎石滚落山下,他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微的上翘,还是满意的。
“一会蔻梢和石青会带着茶点过来,今儿他俩陪着你,就在这里等我,围猎过了我再来接你。”谢元律道,眼神朝着更远的那片霞光瞥着,从未见他那样笃定。
“嗯!”半见轻声应道。
朝着山下扫了一眼,这里果然是观围猎最好的地方了,树丛间影影绰绰仍可将营地一览无余,从那竖起的杆子一直向东,山谷狭长绵延,不肖太远,骤然分成两条,人字形向东、北两个方向直冲而下。
石青和蔻梢并没有多久也便就上来了,提着两个食盒,一盒是早饭,一盒是茶点。
“那少爷您要怎么办?”石青问道,杨青松和祝青峰都不在,现在只剩下石青一个人,还要留在山上。
“你只管护住她们俩就行。”谢元律答道,从石青带着的东西里拽出一根拐杖,把半见服了起来,牵着她走到断崖前面,离着老远的地方,用拐杖在地上抠出长长的一道棱子。
“可以走到这里,过了这条线,再往前就不行了。”他把拐杖塞进半见的手里又道:“试试。”
石青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几次也未开口。谢元律扭头要走,半见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两个人对视良久,出了那档子事儿,说什么也是没用了的。半见伸手整了整少爷的衣领,原本就平整的衣领,还是原来的样子,有没有她这一下,又能有什么区别?小丫头苦笑了,便就松开了他。眼见着哥儿下了山坡,下了山去,人影叠在树影的后面,再也寻不见了。
等了快两个时辰,校场的人马方才集结,半见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少爷,她站得太久了,拉伤的肌肉僵硬发酸。还是那匹黑驹,谁能想到,两次都是王楚楚,两次便让谢元律把马术和骑射练得这样好了。到底是武将的儿子,有些本事还真是天生的,稍微逼他一把,也就成了。
律少爷此时也突然面朝着山顶,想也在找山上的自己吧!半见便赶忙举起了手,才发觉,他应该是看不清晰自己的。于是他才一直空洞的看着山顶。
西南的树枝繁叶茂,长得活像妖精,也不给她留条活路,寻也寻不见她。律少爷便抽出一条半见色的帕子来,他将那帕子系在左手的手腕上,半见远远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但她厌恶这种感觉,狠狠的抹了一把。
用不着什么帕子,她能找到他。
半见扭过身子叫蔻梢扶着她坐下,站了个把时辰,她拉伤的肌肉酸疼得厉害,现在便是放松也是疼的。
小狐狸像是明白了一样,蹲坐在半见拉伤的小腿旁边,小肚子热乎乎熥着半见酸疼的皮肉,且是舒坦。
“少爷都出来了,姐姐咋还坐那了呢?”蔻梢打趣的道。
半见倒也没有这时代女子的羞涩,微笑了下打开食盒。石青还是老样子,从来也没有靠近半见和蔻梢,只靠着远远的一棵大树站着。
半见把食盒里的羊奶先拿了出来,递到小狐狸的嘴边上,其实它这个大小已经可以不吃奶了,反正还有,也不差这几日,一旦断了,它也就再也不会吃了,便是溺爱,吃就吃几天吧!
看皇帝帐前的情形,围猎怕是下午也开始不了,这皇宫里的后妃还真当得窝囊。看来自己拿到的也许真的是末世剧本,这个朝廷若是有位明君,也不见得能力挽颓势,何况这还是位昏君,皇家典仪,竟然还带个外头的女人在百官面前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