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拎起公文包向李慕沐道别。
李慕沐的目光紧贴着叶清的后背，她看着办公室那扇沉重的门被慢慢打开。
“等等。”
李慕沐避开叶清看过来的目光。
“正好这里有份文件我忘了，你帮我带给李川吧。”
“好的科长。”
叶清笑意不减，看上去很坦然的样子。
“不要弄脏了，公文包打开我放进去。”
李慕沐提前观察过了，叶清手里这个便携式公文包只有一个储物袋，所以只要打开就能看到里面有什么。
李慕沐突然很紧张。
她想或许叶清会拒绝，或者像她擅长的样子，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真是这样的话，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坚持。
叶清嗤啦一声打开了公文包，没有任何犹豫，大喇喇的递给李慕沐。
“什么文件啊这么宝贝。”
她还在笑着，甚至有兴致调侃自己。
李慕沐忽然觉得有些内疚，也许自己真的想多了？
“嗯，挺重要的文件，让你去送不正说明信任你。”李慕沐心里想的很多，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悄悄撑开公文包一角，是空的。
李慕沐把文件放了进去。
不知怎么心里提着那股劲悄悄松开了。
李慕沐暗暗松了一口气。
“去吧。”
“好的科长。”
吱呀作响的门关上了。
叶清出门后一瞬间脱力，靠住墙，她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虽然在进门前就已经把信塞到衣服里，虽然公文包只是作为障眼法，可李慕沐喊停她那瞬间，叶清还是慌了神。
为了防止再生事端，要尽快把信寄出去。
——站长办公室——
李慕沐轻叩桌面，没有理会助手沏好的那杯茶。
茶气升腾，高成的脸在茶雾中隐隐若现。
“站长，我有个新的计划，需要您安排一支由我直接指挥的行动队。”
“这样吧小李，你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上来。”
高成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是出于对季城安出事的介怀，他没有立即同意李慕沐的请求。
“不行，为了确保计划顺利推行，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慕沐推开一旁的茶盏，那雾实在过于碍眼。
“站长，这次计划关乎那份情报。”
“嗯？”
高成终于提起兴趣凑近了身子，示意李慕沐详细说说。
忍着高成身上的烟味儿，李慕沐说起了那个神秘的计划。
高成犹豫着，似乎觉得风险太大，可看着李慕沐笃定的样子，他还是同意了。
按李慕沐的话来说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收益太大，高成没法拒绝。
至于失败，他高成的字典里还没有这两个字。
季城安忽然醒了。
在凌晨刚过一点钟的时候。
洁白的病床愈发衬托出他的虚弱，渴，季城安感觉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开来。
病房很暗，门并不关的很严实。
借着走廊透出的光，季城安打量着这间窄小的病房——事实上除了他现在所躺的床，床旁的一个床头柜，床前的一个凳子以及一个输液架以外，房间内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床前负责看守的特务已经抱着胳膊睡着了。
走廊上，季城安可以看到在门口徘徊的特务的影子。
背后的窗户外焊接了一个铁架，看上去好像逃不出去。
季城安笑了，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如释重负的笑了。
他分明连离开这张床都很困难。
如果没有死成，那么能够扰乱那些狗特务的步伐也是好的。
季城安想。
他的使命或许已经完成了。
在某个地方，他相信的某位同志一定会排除万难，把他没做好的那部分做好。
渴望生存吗？
渴望的。
遗憾吗？
遗憾的。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共产队伍的胜利。他还没有亲眼看见人民的幸福生活。
可季城安不后悔，能为他所为之奋斗的事业献身，是光荣的。
他是如此深信，他所盼望的那一天，一定会来临。
季城安用尽力气把床头柜上的空杯子推下去。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特务。
“我渴了。”
“快！快！他醒了。”猛然惊醒的特务跟见了鬼一样冲出病房大喊，完全没有在意季城安的需求。
啧，他们这儿都是这种作风吗？
季城安鄙夷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李慕沐很快就赶到中央医院了。
叶清紧接着也到了中央医院。
李慕沐有些意外，她没有通知叶清，实在太晚了。
“你怎么来了？”
“我让乾五哥别忘告诉我。”叶清笑笑，甩了甩风衣，很自然的搭上李慕沐的肩膀。“大晚上的怎么能让科长一个人扛。”
“才认识几天就叫上哥了。”想了想，李慕沐还是没有揭乾五的短，而是任由叶清揽着自己向季城安的病房走去。
原本不服李慕沐的乾五也在今天下午的接触中光速打脸，迅速喜欢上了叶清的性格。
“真对味儿，你可跟那帮子木头不一样。”乾五拍拍胸膛，给出了他到行动站以来的最高评价。
“当然了，乾五哥现在和我可是最佳拍档。”
一样的没有边界感，李慕沐瞥了眼肩膀上那只手嘀咕道：“臭味相投罢了。”
到病房时医生已经给醒来的季城安检查完身体。
没什么大问题，还需要再输几天液。
“今晚要守一下，防止意外情况发生。”李慕沐叮嘱着门前的特务。
“这几天在医院都得注意一下，防止他们那边有行动。”补充了下，叶清脱了风衣外套披在李慕沐身上——李慕沐走的急，穿的很单薄。
“嗯。”一股暖意忽然包裹起自己，夹带着叶清身上独有的香气。
那外套仿佛有安眠的作用。
困意忽然袭来，揉了揉太阳穴，李慕沐有些疲惫的坐到走廊的凳子上。
今晚刚睡下不久电话就来了。
没有什么犹豫，洗了把脸李慕沐就赶来了。
这几天强度太大，再加上脑海中始终重复着那串信息，李慕沐本就很疲惫。
“科长可以靠着我。”叶清顺着李慕沐坐下，目光中满是担忧。
“你不困吗？今天上午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没力气再说些什么了，李慕沐盯着那双眼睛，缓缓的靠在叶清怀里。
很暖。
叶清腾出手裹紧了李慕沐身上的风衣，李慕沐身上有些瘦。叶清想，科长早上或许应该喝一碗粥。
不过，只一碗粥似乎不够。
她太累了。
闭上眼睛。
李慕沐想，或许面前这个看上去很真诚的女人，日后会给她一个很大的惊吓。
或许，她的每一次示好，每一个动作，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动机。
或许她是总部派来考核他们的？
甚至，或许她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呢？
她没那么简单，至少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嗯，即使这样，还是不可避免的陷进去了。
走廊的灯不时闪动着，李慕沐依偎在叶清怀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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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科长。”轻轻摇醒李慕沐，尽管叶清不想这么做，她想就这么看着李慕沐的睡颜，直到天亮。
“怎么了？”李慕沐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状态，叶清甚至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刚睡醒的迷糊。
医院的走廊里已经充满了嘈杂的脚步声，李慕沐不断听到皮鞋摩擦过瓷砖的声音，很凌乱。
医院外好像传来几声枪响，李慕沐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来了，劫狱的。”
“贫嘴。”
身上外套的余温还未褪去，李慕沐强撑着站起身来。
“季城安没什么动作吧？”
“没有，我派人看着呢。”
叶清也跟着站起身来。
“三楼呢，除非他们打进来，否则怎么可能把季城安带走。”
叶清几不可察的微微皱眉，她多希望他们的行动能够成功。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去看看吧。”
李慕沐感到有些恍惚，可能是刚刚站猛了。
叶清扶着李慕沐走进季城安的病房。
季城安此刻就安静的躺在床上，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打开灯。”
李慕沐忽然就有些呼吸不畅了，可能是环境太昏暗。
“好。”
叶清摸到了电灯开关，可身上忽然传来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感觉这个房间内好像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是气息。
她有些犹豫，想要努力辨认阴影中不对劲的一块的是不是一个人。
“快开灯。”
李慕沐又开始催促了，叶清明显听到她语气中的不对劲。
触上开关的手指发力，昏暗的病房一下子亮起来。
叶清不自觉扭头看向那个角落。
没有人。
手中的重量猛然加重，叶清回过头去——李慕沐已经重重摔倒在地。
“科长？科长！”突发状况让叶清像钉子一样被钉在原地。
没有时间思考，叶清想转身去找医生，可又不能放任李慕沐就这样躺在地上。
犹豫间，刚刚那种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叶清下意识回头看，却被一个手帕蒙住口鼻。
眼前的东西开始变的模糊，身体好像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叶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没有挣扎，叶清重重倒在李慕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