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都给我安静！"
高二(3)班的教室里，班主任陈老师用黑板擦重重敲了三下讲台，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程昭墨站在教室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书包带。这是她转学的第三天，却依然像第一天那样格格不入。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程昭墨。"陈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例行公事的疲惫，"从市一中转来的。"
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程昭墨微微低头，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她今天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校，把校服熨得一丝褶皱都没有，连马尾辫的高度都量过——正好在后脑勺正中央。
"大家好。"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希望能与大家好好相处。"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陈老师指了指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空位："坐那里吧。"
程雨晴走向座位时，注意到第三排有个女生正趴在桌上睡觉。栗色的卷发散在桌面，像一团无人打理的野草。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校服袖口上用蓝色水笔画的小小音符图案——违反校规的涂鸦。
"林知棠！"陈老师突然提高了嗓门，"又睡觉？上节课的数学作业交了吗？"
睡觉的女生慢悠悠地抬起头，右眼角下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她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陈老师，我昨晚复习太晚了..."
"少来这套！"陈老师把一叠试卷摔在讲台上，"五次作业你交了三次，两次还都是空白！放学后到我办公室补做！"
名叫林知棠的女生撇撇嘴，转头时正好对上程昭墨的目光。她挑了挑眉，做了个夸张的苦脸，仿佛在说"老师真烦人"。程昭墨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下课铃响起，程昭墨正专注地整理笔记，突然一个阴影落在她的课本上。
"嘿，新来的。"林知棠倚在她的课桌边，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听说你是从市一中转来的？那可是重点中学啊。"
程昭墨没有抬头："嗯。"
"为什么来我们这种普通高中？"林知棠好奇地追问，"该不会是...被开除的吧？"
程昭墨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团墨渍。她终于抬起头，对上林知棠探究的目光："私人原因。"
林知棠耸耸肩："好吧，神秘小姐。"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丢在程昭墨的课本上，"校园歌手大赛，下周三报名截止。我们班还没人参加呢，你要不要试试？"
程昭墨把传单推到一边："没兴趣。"
"获奖者高考能加分的。"林知棠眨了眨眼，"你们学霸不都喜欢这种吗？"
程昭墨终于认真看了看那张传单。加分政策确实写在最下面，但字很小，像是事后加上去的。
"你怎么知道？"程昭墨问。
"因为我去年参加过啊。"林知棠突然来了精神，"拿了优秀奖呢！评委说我音准不错，就是选歌太老气。"她撇撇嘴，"今年我想再试试，但陈老师说我数学不及格，不准我参加任何课外活动..."
程昭墨把传单还给她："那真遗憾。"
林知棠没有接，反而凑近了些："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参赛，我可以当你的...嗯，顾问？你拿加分，我过把瘾。"
程昭墨皱眉："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起来..."林知棠上下打量她，"靠谱？而且你声音应该不错，我猜的。"
程昭墨把传单折好放进课本里："我需要考虑。"
"太好了！"林知棠直起身，"放学后音乐教室见？我可以先听听你唱得怎么样。"
"我没答应。"
"但你也没拒绝啊。"林知棠已经后退着往教室门口走，"七点，别忘了！"
程昭墨看着林知棠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女生像一团乱麻，突然闯入了她精心维持的秩序世界。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程昭墨做完两套模拟题，抬头时发现林知棠的座位空着——她显然翘课了。窗外的夕阳把整个教室染成橘红色，程看了看表，六点五十分。
她本可以径直回家，但鬼使神差地，她收拾好书包，朝音乐教室走去。
琴声从虚掩的门缝里流淌出来。程昭墨轻轻推开门，看见林知棠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她弹的是一首程没听过的流行歌曲，节奏轻快，林甚至跟着旋律轻轻摇晃着身体。
一曲终了，林知棠才注意到门口的人。
"你真的来了！"她跳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我就知道你会来。"
程昭墨站在门口没动："我只是路过。"
"少来了。"林知棠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进来吧，又没人咬你。
程昭墨条件反射地抽回手。林知棠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抱歉，忘了你不喜欢肢体接触。"
"你怎么知道？"程昭墨警觉地问。
"观察啊。"林知棠走回钢琴旁，"这两天你从不跟人有身体接触，递东西都要放在桌上让别人自己拿。"她歪着头，"是洁癖还是...？"
程昭墨打断她："你不是要听我唱歌吗？"
林知棠笑了："转移话题，行吧。"她拍了拍琴凳，"来，唱点什么？"
程昭墨站在钢琴旁没动："《茉莉花》。"
"经典民歌啊。"林知棠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果然是学霸的选择。"
前奏响起，程昭墨闭上眼睛开始唱。她的声音清澈但克制，像一泓被围栏围住的泉水。唱到一半，她突然停下。
"怎么了？"林知棠停下演奏。
"有人在看。"程看向窗外。
几个男生匆匆跑开，隐约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冰山美人居然会唱歌...""录下来了吗？..."
林知棠冲到窗边，对着那些背影喊道："偷拍犯！要不要脸！"她砰地关上窗户，转向程昭墨，"别理他们，一群无聊的人。"
程昭墨已经拿起书包："我要走了。"
"等等！"林知棠拦住她，"你唱得很好，真的。就是太...绷着了。音乐是要表达情感的，不是数学考试。"
程昭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
"所以..."林知棠深吸一口气，"给我一周时间，我保证让你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作为交换..."她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你能帮我补习数学吗？就...放学后一小时。"
程昭墨挑眉："这就是你的目的？"
"一部分吧。"林知棠难得地露出窘迫的表情，"我是真的想参加比赛...也是真的需要数学帮助。"她补充道，"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两个女孩之间，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束中清晰可见。程昭墨看着林知棠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自己转学前唯一的朋友也曾这样看着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周。"程昭墨最终说，"每天放学后一小时，我只教基础知识。"
林知棠的眼睛亮了起来："成交！那我们从明天开始？"
程昭墨点点头，转身离开音乐教室。身后传来林知棠的欢呼声和一段即兴的钢琴旋律。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走到校门口时，程昭墨发现那张歌手大赛的传单不知何时被她折好放进了口袋。她停下来，又看了一遍上面的信息。
"冰山美人？"她自嘲地低声重复那个称呼，把传单重新折好。这一次，她决定留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