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翊把两大碗热乎乎的汤就着玉米饼吃下肚后彻底饱了，撑着身后的木桩仰着脖子吹海风。
不远处像是码头一样延伸出去的位置上有不少拿着钓竿夜钓的居民，不大一会儿他们提着水桶向篝火这边走过来，竟然原地串了签子就开始用巨型篝火烤鱼烤贝，那叫一个松弛。
这好歹也是给火山祭典庆祝用的，当地人还真不讲究啊……路翊放松地想道。
吃完大量食物后又吹了点小风，他突然懒洋洋的——虽然这一天都挺懒的，但是眼下格外惬意。
他旁边吃饱喝足的莫妮卡姐弟俩和老摩尔也都露出了相似的放松神情，只有鲁弗斯和莉蒂希婭仍然在进食。
哈维尔好奇地侧头看老摩尔，在旅行途中他和姐姐也算是跟着路翊他们了解了西耶娜女士的故事和表演团的过去。他还以为摩尔先生会是一名沧桑大叔，没想到对方却已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老摩尔确实比同龄人看起来苍老。在孩子们的眼里一旦头发胡子全白了，就跳了个辈分。
“摩尔先生，很了解跳舞之类的事吧？他们现在在跳什么啊？”哈维尔看向远处的篝火，眼睛里闪闪发光。
码头在捕鱼丰收季也会举行庆典，当地会邀请剧场的歌舞表演演员在海口的高台上演唱。但那并没有居民们参与的部分。
“哦……那是翼族们的‘迎火表演’，”老摩尔看向在火光下收拢翅膀围城一圈的翼族们，说道，“将巨大的篝火环绕一圈，就像喷发前的火山口。可能是两三天，或者五六天，看火山神的心情……那座巨大的火山就会喷发。岩浆流入海洋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神灵的赐福……”
“获得赐福会怎样？”哈维尔忍不住抱着膝盖追问道。
“火山群岛的作物会在这一夜疯长，污秽的心灵被熔浆洗涤，参加祭典的人们将在未来获得好运。”老摩尔流畅地回答了他。看来他将火山神的教义背得很熟。
莫妮卡和哈维尔听说了昨天有人投海自杀的事，联系前后大概对自杀者的身份已有猜测。
听到老摩尔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感叹和崇敬，他们忍不住默契地想道：那您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几天，亲眼看看那副震撼的场景呢……？
“想去跳舞吗？”路翊突然开口问道。
“诶，我和莫妮卡姐姐吗？还是说摩尔先生？”哈维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摩尔先生腿不方便，应该跳不动了。但他可以在旁边近距离地看，”路翊左右扭头，又说，“你们，我，鲁弗斯和小希娅……大家都可以去跳。我看外面那些结伴晃悠的旅客也不会什么动作，反正跟着音乐转圈总不难。”
“可是路翊先生你们信的明明是其他神灵，参与这种祈祷性质的舞蹈仪式，会不会惹恼祂……”莫妮卡担忧地皱眉看着他们。
“围着火跳个舞而已，祂不在乎。”路翊随意摆摆手。
莉蒂希婭正在大口啃食着最后一小块牛肠卷，她把玉米饼卷着馅儿一口气塞进嘴里咀嚼，嗦了嗦沾到酱汁的指腹，两眼放光地问路翊：“这是要去做什么？”
“吃饱了，去消化一下。”路翊笑着看向不远处的篝火。
鲁弗斯和莉蒂希娅的进食战场终于宣告结束，老摩尔看了看这群年轻人，主动把他们面前的碗拿过：“我去帮你们放去桶里，你们去玩吧。”
路翊和鲁弗斯不无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夜幕开始深了，听着不远处的海浪波涛声，他们又想起了前一晚老摩尔躺在海里的场面。
老摩尔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身无分文，这就当做是你们请我吃饭的谢礼。送完我就回来这儿坐着。”
他看了眼兴奋地提溜着裙子站起来的莉蒂希婭他们，对路翊低声道：“这么多小孩子在场，我不会做傻事的。”
路翊和鲁弗斯对视一眼，勉强放心了。
“这里人很多，别离开我们太远。”两人对几位“孩子”说道。
莫妮卡苦笑了一下：“路翊先生，鲁弗斯先生，他们俩也就算了，我可是已经十六岁了。”
“在我这没满十八岁都是小孩。”
路翊坚持道，完全不管南大陆的法定成年年纪其实要小上两岁。
莉蒂希婭看了一眼黏在一起的哥哥们，嘿嘿笑着走到莫妮卡身边伸出了手。
莫妮卡“呀”了一声：“希娅小姐是要邀请我跳舞吗？好啊，真荣幸……”
哈维尔在旁边哀怨地小声抱怨起来：“哎？姐你不和我一起吗？那我呢？”
莫妮卡哈哈笑着和莉蒂希婭一起转着圈到一边去了：“等会儿我来找你！你先自己熟悉一下舞步吧！”
哈维尔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同龄人，只好郁闷地原地晃悠着。
路翊看向鲁弗斯。
“这位英俊的先生，愿意和我一起跳支舞吗？”
他翻转手腕，掌心朝上，摆出了一个标准的绅士姿势。
虽然穿着度假风衬衫套装和草帽，但是形式上到位了就行……路翊心想，他幻想这一幕很久了！
“当然。”
鲁弗斯很配合，笑着将手放了上去。
“不过跳舞我不是很……啊！”
路翊被鲁弗斯拉着往前一踉跄，直接和恋人胸膛隔着衣服紧紧相贴，顺便结结实实地踩了鲁弗斯一脚。
“……订正一下。是很不会跳。”路翊收回脚。
鲁弗斯轻快道：“没关系，我会一点，你跟着我来。”
说着他将手掌轻轻放在路翊的后背，揽着向后倒退一步。鲁弗斯移动的步伐很小，和路翊印象里的交际舞有些出入，但起码他们确实随着远处噼里啪啦的烤火声和摇铃鼓点声动起来了。
“差点忘了你是受过贵族教育的。真厉害。”
“一点点。希娅学的比较多，他们向来不怎么管我。要论交际舞，我应该还没有血族们一半擅长。”鲁弗斯面对恋人毫无保留的称赞不好意思道。
“我绝对不会和他们学的。他们太啰嗦了。”
路翊想了想，将一只手放在鲁弗斯的侧腰上，隔着薄薄的背心，鲁弗斯温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手心。两人就这样不分男女步地混乱黏着对方，再次迈开脚步。
鲁弗斯的手扶着路翊的背轻轻一用力，两人就在柔软的沙滩上身姿轻巧地转了四分之一圈。
“话说我们现在跳的这算什么舞步？”路翊好奇道。
“不算什么舞步。只是瞎转悠。”鲁弗斯诚实地回答。
“……那也行。”路翊看了看周围，像莉蒂希婭和莫妮卡那样双手拉着双手只是单纯在蹦跶转圈的人也不少，他释然地吐了口气。
“我进步得很快吧？”
路翊转着转着找到了些感觉，又或者是鲁弗斯太会带动步伐了，让他产生了一种“跳舞也不过如此”的轻松感，开始闲聊。
“嗯，比我当时学得快。”
“因为我的老师太优秀了。”
路翊将脑袋贴近鲁弗斯，习惯性地仰面和恋人额头相贴。
看到路翊的双瞳在火光的照耀下变得像金色一样，鲁弗斯刚想开口提醒，挪动了两步后却发现它又变回了黄棕色。
鲁弗斯扣在路翊背后的手稍微颤了下。
两人转着转着靠近了篝火，害得他被烘烤得体温升高，脸颊发热。他不着痕迹地挪动了几步，将路翊带离了最热的区域。
“我想学那个，抬着一只手转圈。”路翊兴致勃勃地说道。
鲁弗斯愣了愣，立即理解了路翊说的是什么。他松开了扶着路翊后背的胳膊，另一只手和路翊十指相扣高高举过头顶。
很快他们就发现，十指相扣是转不了圈的，会卡住。
路翊遗憾地将手抽出来一些，两人手指虚搭着，这才成功的在他的牵引下转了一圈，动作不算优雅但胜在流畅。
“你也来。”路翊随即举起了单手，热情地反向邀请。
鲁弗斯琢磨着比量了一下恋人举得笔直笔直的胳膊，微微屈膝，也如法炮制地转动。
他们在路人眼中一定蠢透了。但路翊和鲁弗斯做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又一次双手相合拉着彼此，开始像海里的水母漂浮那样无意义地小范围飘摇。
“地下城也定期在广场上搞一些这样的交谊舞交友活动怎么样？全员都可以参与，一定很有趣。”路翊心情愉快地突发奇想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全员参与血族愿不愿意来另说，魅魔们应该会冲进舞池，把现场闹得一团乱吧？还有幽灵们。希娅说上次莎乐美她趁啤酒节的夜晚混入人群，把喝多的冒险者们单边手臂和大腿捆在一起，害一群人摔骨折了。你不记得了？”
鲁弗斯叹了口气。
路翊眼皮跳了跳：“呃，是。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还顺便借此卖了一波治疗药剂呢……不过劳蕾尔让她写检讨来着，貌似到现在也没交出来。又玩失踪了。”
鲁弗斯又担忧道：“还有矮人和地侏们，在这种密集场合他们很容易被长身人当球踢飞。到时候也许会和其他种族吵起来也说不定。”
……地狱绘图。
路翊把脑袋绝望地贴在鲁弗斯的肩窝里哀叹一声：家门不幸啊，子民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靠谱？到底是随了谁？
不远处的哈维尔听话地没离开路翊他们太远，但是眼看着这两个大人越贴越近，他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不是很想被看出自己是被他们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