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他爸妈面前为我说句好话。
自从我进了吴家家门,吴稠他爸妈就松了锄头,撂了土地,全是我一人在打理。猪是我喂,人是我养,他们每天吃饱了就喂下鸡,到处说我的不好。
说我又懒又贪吃,一天在家啥也不干,洗碗还要他们说才知道做。
我在家吃饭不能超过两碗,桌子上炒的肉我永远不能夹,只能吃红薯土豆。甚至坐月子那几天还要下床喂猪。
你不知道李龙仙骂人有多毒,什么脏骂什么,什么脸啊面啊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有一次我从坡上干活回来,饿了给自己煮碗面条吃,只是打了一个鸡蛋下面,李龙仙就怒气冲冲地把我的碗砸了,说那鸡蛋是留着卖钱的,又开始骂我。晚上吴稠喝了酒回来,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血流的满头都是。
第二天田家的媳妇上吊自杀了,后面接二连三的死了好多人,都是一些跟她走得近的老头,包括我的公公。
那时候我就在猜想是不是她变成鬼回来复仇了,我越想越激动,但是不敢冒险,我舍不得我这四个孩子。
终于,有一天,在李龙仙的咒骂声中,我义无反顾的喝了打虫的农药。赌这一把,赌对了。
晴兰的故事讲到这里,后面的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些了。
我相信她受到的伤害远大于她所讲出来的这些。我天性凉薄,不能从只字片语中切身实际体会到她的痛苦,但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默默坚守了这么多年,说自杀就自杀了,那得多么难以忍受。
身体上的伤痛可以擦药休息,心里上的创伤是无论如何也治愈不了的。
人类妄想用爱感化一切,殊不知在恨面前有多微不足道。
“你以冥蝶的形态在凡间多久了?”我问。
雨下得更急更密了,我和晴兰皆是虚影,雨水碰不到我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今日子时一过,便是第五日。”
“你还想做些什么便趁现在吧,赶在子时前与我去成虚殿。”我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
“把你前世的恩怨留在前世,要报仇也好、除恶也好,过了成虚殿的门,你就不再是晴兰,也不再是冥蝶。你是一个崭新的魂魄,从前种种都和你没有关系了。所以,先前的难受与痛苦就在现在发泄出来吧,小姐。只要不闹出人命,身上杀孽不重,你就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所有决定权在你手里,放心做吧。”
为人类伸张正义的叫律师,那为鬼魂鸣不平的人类叫什么呢?
鬼师?
不是,就叫“先生”。
先生先生,先晓其人,后世来生。
我是第三代先生,做我们这行的没有同伴,只有前辈和后辈,一代走下代生。
有冥蝶的地方就有无数冤情,我要做的就是查清冤情,还死者一个真相,让恶者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是因此,我被悬婷机的人四处通缉,认为我扰乱人间秩序。
道路本就不正,谈什么秩序人间,可笑。
既要作恶,便要接受反弹。有些事对别人做得,换做自己就受不了了?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晴兰心中有善,最后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李龙仙变成了哑巴,吴稠成了对酒精过敏的独眼,一个人干活,养家里六口人的嘴。
关于这样的变化,西家巷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哎哎哎,看见了吗,李龙仙那嘴就是在背后说人坏话烂掉的,儿媳妇被她逼死了也不知道收敛点,现在好了吧,嗓子彻底废了,成哑巴了。恶有恶报。”
“那吴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还能是怎么瞎的,晴兰生前被他们一家欺负成什么样了,现在媳妇没了,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后悔了呗,天天躲被子里哭,哭瞎的呗!”
“要说这可怜之人啊还真是有可恨之处。”
“那可不是嘛。”
我带着晴兰去成虚殿。
按照道理来说,冥蝶确实是没有投胎转世的资格,但是成虚殿的老大是我熟人,磨磨嘴皮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人脉这个东西,无论凡间天上,都一样重要。
多认识一个人,少走几十年弯路。
我刚干这行的时候,因为无奈,看着多少冥蝶灰飞烟灭。
“你这女子,月月往我这里塞人,这都是第几个了?!天君问起来你是不担责,只难为了我这小可怜……”
“多谢多谢。”我拱手。
都是凡间的因果呀……
我也希望世间少些冥蝶,多些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最多只陪每只冥蝶走到成虚殿,剩下的朝阳、日落便由新生的自己去见证吧。
善良的人,你会有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