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故障代码32F

23:47，许晏晴的百达翡丽机械表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她缓缓摘下那副用来防蓝光的平光眼镜，修长的手指按在鼻梁上两道浅红的压痕处，指节因持续工作而微微泛白。三台32寸曲面显示器组成的工作站上，不同颜色的K线图像三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纠缠不休：蓝色的是隔夜美股走势，红色的是A股大盘实时数据，绿色的是公司自营盘持仓明细。

"苏州子公司的折旧率有问题。"她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室自语，声音在落地玻璃间反弹出轻微回声。指尖在樱桃红轴的机械键盘上敲出一串复杂的SQL查询代码，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无色的护甲油。突然，主显示屏右下角跳出一个红色警告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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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异常] 固定资产编号CZ-2049重复计提

警告级别：3A

最后操作时间：2023-09-15 23:12:34

操作员ID：LY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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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晏晴的背脊瞬间绷直，黑色真皮座椅发出抗议般的吱呀声。这个编号对应的是顶楼那台价值2.3亿的德国进口量子计算机。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起来，立即调出资产管理系统，右手食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左手无意识地转着腕表——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就在她准备截屏取证时，整层楼的LED灯管集体发出"滋滋"的哀鸣，随后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如同液态汞般灌入她的眼眶。许晏晴僵在座椅上，听见自己耳膜鼓动的声响。32层，消防楼梯需要徒步下降87米，共计1426级台阶。她下意识用拇指摩挲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十年前被体育器材室生锈的门锁划伤的。

手机在实木会议桌上震动起来，冷光照亮了半张会议桌。锁屏上是父亲上周发来的相亲对象资料："刘司长公子，剑桥金融硕士，30岁，身高182"。她划开通知栏，23:51，物业群发邮件：「B座电力系统临时检修，预计00:30恢复」。

电梯按钮在手机电筒照射下泛着幽绿的荧光。当金属门缓缓打开时，一阵带着檀香和薄荷气息的风突然袭来，混合着些许金属和皮革的味道。

"等一下！"

一个抱着大号牛皮纸箱的身影踉跄着冲进电梯，纸箱边缘擦过她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袖口，几颗银光闪闪的金属构件叮叮当当滚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许晏晴条件反射地弯腰去捡，指尖碰到一片冰凉——那是片拇指大小的陨石切片，边缘镶嵌着微型LED灯珠，在黑暗中泛出星云状的微光。

"抱歉，我是来送——"

电梯突然剧烈震颤，伴随着钢缆摩擦的刺耳声响。许晏晴的手机脱手飞出，"啪"地撞在紧急呼叫按钮上。红色警报灯骤然亮起，在频闪的刺目光线中，她看清了对面女人的脸：微卷的栗色短发有些凌乱，右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在闪烁的红光下像颗即将坠落的星辰。她的亚麻衬衫领口别着一枚造型奇特的胸针——是银河系的立体模型。

"季瑶。"对方单膝跪地捡起散落的设计稿，纸面上是用金箔和导电墨水绘制的银河系三维分解图，"来给你们林副总送这个，她说要赶明天早上的新品发布会。"

许晏晴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体育器材室发霉的橡胶味，盛夏午后令人窒息的热浪，指甲在门板上抠出的十道血痕。她无意识地抓住丝质领口，Burberry羊绒混丝面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昂贵的定制西装突然变得像囚服般束缚。

"嘿，看着我。"季瑶突然跪在她面前，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设计师的手指温暖干燥，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的旧伤疤，形状酷似猎户座的腰带，"32层高度，空气含量21%，含氧量足够两个成年人存活47小时。"她的拇指轻轻摩挲许晏晴发冷的皮肤，"现在跟着我数质数：2、3、5..."

"7、11、13..."许晏晴下意识接话，喉间的铁锈味渐渐散去。她注意到季瑶的指甲剪得很短，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右手无名指戴着枚古朴的银戒指，戒面刻着托勒密星图。

季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青铜罗盘，边缘已经氧化成孔雀绿色："上个月在青海收的。汉代司天监用这种仪器测量天地间的呼吸节奏。"她转动青铜盘面，内圈的陨铁与青铜摩擦发出奇异的嗡鸣，"听，这就是地球的心跳声。"

许晏晴的脉搏逐渐与那低频率的震动重合。她看见季瑶的睫毛在红光中投下扇形的阴影，闻到她发丝间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当救援人员终于撬开电梯门时，她发现自己正握着季瑶临时用回形针和导电墨水组装的星云模型——一个能在掌心旋转的微型宇宙。

"你的手链。"许晏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季瑶晃了晃空荡荡的右腕，笑意没入陆家嘴的晨光："下次见面再还我吧，许总监。"

直到坐进出租车，许晏晴才发现那条陨石手链不知何时缠在了她的机械表带上。最亮的那颗灯珠正好停在心跳监测区，规律闪烁着72次/分钟的绿光，像颗为她而跳动的小小星辰。车窗外，东方明珠塔的灯光渐次熄灭，而她的手机屏幕上，那个固定资产异常警告的截图，正安静地躺在相册最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