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些了。”岳飞出了口气,按了按额角,“我怎么最近跟个祥林嫂似的,我这烂泥一样的人生也没什么复盘的必要。”
“说起来庆祝李天王无痛当三娃爹四百周年这个聚会主题真的是您想出来的么?”有观众忍不住问道。
岳飞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转过了眼睛,韩信用清纯无辜的眼睛毫不在意地看着他,卢菀低下头,专心写着稿子。
“有这事么?”他又眨了眨眼睛,“好吧,好像的确是我提的。”
“卫国公他好像已经逐渐接受了一切了。”韩信说,垂下眼睛去看卢菀写的东西,“前段时间那个电影热播的时候,他不是还父爱爆发,给他三个儿子每个人发了个红包么?”
“然后他们回复他,谢谢卫国公。”岳飞出了口气,“弄的他失眠了好几天。”
“他和我说失眠是因为唐园有人拍电视剧,还有粉丝探班,晚上还开大灯。”韩信不动声色地说。
“那简直是地狱。”岳飞由衷地说,“西湖边上已经够吵了,还是你这边好,有大,有宽敞。”
“又不是我自己的,还有吴承恩和枚乘的故居,都一并划进来了。”韩信答道。
“所以有人科普一下,他们在说什么吗?”有的观众忍不住问道。
“唐园应该是李靖住的地方,原本叫李园来着,就是他活着的时候的府邸,后来几经扩建,添了很多奇花异草,各种珍奇之后,近代又加上了各种纪念性建筑,改名叫了唐园,很多有名的电视剧都是在唐园取景的。”很快科普人员应召唤而来,打上了一段简介,“韩信应该在淮安的淮阴侯祠里,这边的景区的确非常大,甚至有山有水,属于把这一代所有的古迹都扩进去了,比方说古渡头,赵匡胤的一些遗迹,也有枚乘和吴承恩两位文学家的故居。”
“所以吴承恩住附近么?”有人问道,“可以去看看么?”
“正好看看到底是他懂西游记,还是我懂。”
“吴承恩就是个写小说的,懂个锤子西游记。”
韩信抬起眼睛来看了看屏幕。
“恐怕不行。”他轻声说,“他大概几百年前就走了。”
直播间安静了下来。
“其实走了也很正常了。”岳飞笑了笑,“毕竟他们都是那么有才干的人,就此成为无为之人才是很可惜的,去投生之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岂不是更好。”
“走是很正常的。”他静静地说,“不如说,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走。”
“比方说我们四个。”岳飞抬起了四根手指,“其实一开始不是我们四个的。”
“一开始是谁来着。”他转过头看向了韩信。
青年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偏了偏头,“一开始啊,武安君说一开始是孙吴白李来着,”他用手指计算着,“当时秦皇帝封禅泰山定下的四方神。”
“孙武子,吴起,武安君,和武安君。”他说,掰着手指,“就是白起和李牧了。”
“然后我死了。”韩信平淡地说,“就变成我和武安君,孙武子和吴起了,李牧说有人替他了,他就走了。”
“后来呢?”弹幕有人问道。
“我记得孙吴韩白这个组合应该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吧。”有人说道。
“嗯,”韩信点了点头,“后来可以做的来过卫青和霍去病,不过他们两个都雄心勃勃的,我们也没留过。”
“毕竟生人那边也很缺人么。”他淡淡地说,“不过孙武子和吴起同武安君不太和睦就是了。”
“他们好像很难和睦。”有观众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更好奇是李牧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天天干仗。”
“孙武子和吴起也走了,他们好像是三国的时候走的,毕竟那时候城头变幻大王旗,他们觉得应该去作为作为也很正常。”韩信回忆着,“我们俩撑了好久,卫国公才补了进来,然后是岳王,不过我们四个倒是挺开心的。”
“谁都和谁没什么故事。”他思考着措辞,“我们也是最稳定的一组了。”
“就是每次打麻将的时候,他们总让我取外卖。”韩信说,他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脸上没什么神情。
“为什么是淮阴侯取外卖啊?”有观众忍不住问道,“按什么排的。”
“按年龄排的。”韩信出了口气,“卫国公七十多,武安君六十多,岳王快四十,我三十二。”
“我要是能多活七年就好了,就不用跑腿了。”他悠悠地感叹着。
“你要超过我,得多活八年。”岳飞得意地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我怎么感觉直播间里充满了地狱笑话。”有人说。
“想到这是蒸煮。”
“感觉更地狱了。”
“如果我要是重生了。”韩信闲闲地说。
“你打算干什么?”弹幕顿时激动了起来。
“所以要计划什么大事么?”
“我一定弄点保健品让陛下再活十年,我就不用取外卖了。”青年淡定地说。
“淮阴侯的出息。”弹幕终于憋出了一句。
“好像真的不太大。”
“真的有点太小了吧。”
“弄点保健品,这是什么玄幻的重生计划啊。”
“听我的,淮阴侯你给他整点水银,告诉他是仙丹,直接把他送走就完了。”
“我就不一样了。”岳飞笑了笑,“我要是重生了,我肯定给我老板整个车祸,然后我美美活到九十九,到时候还是淮阴侯拿外卖。”
韩信看了他一眼。
“我从这一眼里读出了敢怒不敢言。”
“我感觉淮阴侯好像甚至不敢怒。”
“说起来淮阴侯说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但是岳王为什么不找武安君要电话号码。”
“我还以为岳王不喜欢武安君呢。”
“我当时也是这种感觉。”
“我,”岳飞摇了摇头,“不是,我的确不敢找他要验证码。”
“怎么说呢,”他出了口气,看了一眼卢菀,“的确有点故事。”
“就是当年我是他带的。”岳飞收回了目光,“因为他们觉得我可能接受不了我的人生,万一变成了秽会很麻烦。”
“所以武安君就主动请缨,说是要带我,大不了直接斩了,然后就,”岳飞叹了口气,“我反正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的磨刀声。”
“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都不敢想,就那种,我走在前面,都感觉武安君在盯着我的脖子后面,”他说,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真的没有叛逆期。”
“我从来都不敢流露负面情绪的。”他说,苦笑了一声,“表现的那叫一个积极乐观,对人生和世界充满了希望。”
“所以让韩信带up,是因为up有事故么?”有的观众问道,一瞬间他的弹幕就消失了。
韩信的目光扫了一眼少女,少女还在写着稿子,似乎并没有看到那条弹幕,他移回了目光,这是观众们几乎没有见过的目光。
冷漠而严厉,似乎在盯着尸体一样。
疏离而让人感到了彻骨的寒凉。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刚才那个人似乎问了一个不能提的问题。
青年抬起手来,点开了屏蔽词,似乎添了什么进去。
少女依旧在写着东西,她神色专注地看着纸页,微微偏着头,观众想起来她似乎有一只耳朵是听不见的。
现在还不到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对自己的人生依旧一无所知。
其实有观众试图猜测过这个少女的来历,但是他们实在想不出来享受供奉又和家神挂钩的应该是什么人了。
只是有人说,被传闻是家神的人的故事,好像都不是很幸福。
所以让韩信跟着她的原因,难道真的是像白起带岳飞一样。
作为一道保险,在她变成可悲的秽之前,杀掉她。
少女似乎并没有把岳飞所说的这些和自己的际遇联系在一起,她只是认认真真地找着资料,回应着人们的愿望。
她许诺在这周把选房的视频做出来,所以她就一直在忙而已,好像其他的一切事情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少女安静地侧着头,握着自动铅笔,廉价的白衬衫上领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些苍白干净的皮肤来,长发被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碎头发很多,因此显得有点毛躁,就像一个普通的学校里常见的优等生一样。
有时候他们会忘记,这个少女是个如假包换的神明,她会永远即使倦怠也会努力回应世人的愿望,如此去臆测她的人生,的确太冒犯了。
“up的选房视频,这周能出来么?”有人发道。
“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要不然岳王出个家务视频也行。”
“前面我也想要,岳王收拾起来真的好快啊。”
“这周应该能做完。”少女抬起了眼睛,认认真真地回答道,“稿子已经基本上写完了,就是选图的问题。”
“感觉有些图片太可怕了。”她摸出了一个平板,对着屏幕划了划,“这些一看就是鬼宅的感觉,会不会吓到。”
“我觉得这么明显的,好像不用告诉大家大家也知道不能住。”有观众建议道,“要不然只做好的吧。”
“嗯嗯。”卢菀点了点头,抬起手将一缕头发理到了耳后,“其实家具也有摆放的方法。”
“不过倒不是因为什么吉凶,大概就是一些能睡的更好,呆的更健康的办法。”她说,“等到有时间也搞一搞。”
“不过过两天应该要去杭州。”她抬起眼睛看了看岳飞,“好像岳王那边的事情的确挺要紧的。”
“是啊。”岳飞点了点头,“你看到什么了么?”
少女抬起手,给他看了一个视频。
“这是游客最新在那边拍的。”卢菀轻声说,“感觉这些人,恐怕有点故事。”
“有秽啊。”她轻声说,指了指岳庙的大门。
岳飞出了口气,“居然都开始积累残秽了,看来不是散兵游勇啊。”
少女点了点头,她偏过头,将视频保存了下来,然后继续搜集着新闻。
“很可能我去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卢菀轻声说,“这种秽是根治在人心深处的,想要祓除太难了。”
“的确。”弹幕有人发道,“不过大家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女翻男么?”有人回应道,“我这边有人说可以帮忙办。”
“你是哪边的人。”卢菀抬起了眼睛,她打开了私聊窗口,“麻烦告诉我一下,怎么办,是什么类型的。”
“说起来,中阴身不是在生产之前七天才投胎么,所以应该真的可以女翻男吧。”有人在弹幕里问道。
少女静静地抬起了眼睛。
“不可以的。”她轻声说,“你和你的孩子,是有缘法在的。”
“有时候他们来的的确不是时候,”少女说道,“他们也对此感到很抱歉。”
“所谓的中阴身在七天前投胎,然而他们十个月前就选中自己的父母了,剩下的每一天都在期待着自己容身的肉身的生成,”少女慢慢地说道,“不过在那之前,肉身毁掉也没有关系,一副皮肉,无关修行,有什么难处,他们也懂。”
“但是你却要将它拒之门外,将它精心琢磨心心念念已久的肉身给旁人。”少女微微地偏着头,“是不是有点太鸠占鹊巢了呢?”
“它选好了父母,打磨了肉身,然而父母却说一个和他们无干无系的游魂,不论是谁,都比它强。”卢菀轻声说,“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呢?”
直播间顿时沉默了下来。
方才发弹幕询问的观众过了一会又发了一条,“所以调换中阴身是可能的么?”
“不可能。”少女斩钉截铁地说,“这不合天理,也不合人情,所以我们不允许。”
“如果强行调换,只会胎死腹中,因为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她说道,“所以谈翻转的都是骗子。”
“不存在欺天之术么?”有人问道,“不是一直都有所谓的欺天之术么,什么七星续命灯之类的。”
“也许是有吧。”沉默已久的韩信开口说道,“但是顺着天道来,还是能活的更好不是么?”
“更何况,你为什么要当着三个吃着香火的正神的面,大放厥词谈欺天之术呢。”青年淡淡地说,“因为这样很有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