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你离开。”

“我不想这样。”

我顿住：“可是被别人发现，我们都会被抓起来的。到时候你的学业、我的秘密会被全天下知道。时临亦，我们会分开更久的时间。”

“我要是真的在人多的时候现身，被很多人看到，这件事根本瞒不下来。”

“你嗯保证厉苍元他们跟你一样轻易就能接受我吗？”

时临亦嘴唇微动，脸上流露出脆弱的神情，看得我心疼。

“时临亦，我也不想离开你，所以就按照我说的那样，先分开一段时间，等我学会完全控制住自己，我会去找你的，好不好？”

“我不想。”时临亦想摸我的脸，但就在他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化成了虚影，手指穿透过去，他碰了个空。

他一下子僵住了。

我跟着低头，摸了摸我的脸，却发现我的身体若隐若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连时临亦的眼睛里都快看不到我的影子。

他的眼睛里我也和现实里一样，若隐若现。

我刷地恐慌起来：“时临亦我是不是要消失了！你还能碰到我吗？你要不再试试？会不会是因为我变大了不好控制了所以你暂时碰不到我了？”

“要不我变小你再看看——”

“思浔。我看得到你。我看得到你。”时临亦一声声呢喃地说，他像是在安抚自己，又像是在安抚我。

我心生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时临亦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样说的话，我是要消失了吗？

可我才变大没多久，还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体型。

我还没有体验作为人类生活的一天，更没有体验变大了的我被时临亦抱住的感觉。

我就这么卡在了半路。

“时临亦，若是我真的消失了，你……你会不会忘记我？”

时临亦说，在这里，最糟糕的事情是被遗忘，最可悲的事情也是被遗忘。

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记得你的时候，你的存在就被完全抹除了。

甚至连你自己都做不到证明自己。

我不想被遗忘。

我曾活在这个世界上，时临亦记得，他的眼睛记得，他的记忆记得，他的感官记得。

我活过。作为人类活过。

“如果你不是电视剧中神仙下凡历劫，见过你的人都会失去你的记忆的话，我想我永远不会把你忘记。”

时临亦眸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从我的脸开始一直滑到底，像是要把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记住。

被这样极其侵略性的眼神扫视，我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连指尖都忍不住颤栗。

“这段时间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比较好。”时临亦说，他试探性地揉了一把我的脑袋，见没有传过去，他弯了弯眼睛，肩膀一松，“万一哪一天你消失了，我还能有更多关于你和我的时光。”

“思浔，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吗？”他垂下头，腮帮紧了紧，“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我这里还有点问题。要是你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会变回以前那样，或许会比以前更严重。也许下一次，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伸出胳膊抱住了时临亦，不过因为身高原因，我只能到他胸脯的位置，看起来更像弟弟抱哥哥。

我踮着脚紧紧抱着时临亦，十指用力按在时临亦的背上。下一秒，不知是我太过用力还是其他的原因，我整个人再次穿透了时临亦的身体。

“！！！”

我手足无措，双手不知摆在哪里。

“我，我是不是真的要消失了。”我求救般地望向时临亦，希望他能给我答案，但是我忘记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时临亦更不可能知道。

短短的几个瞬间，我只是尽可能地靠近时临亦，希望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能有那么一天，我回到了过去般的日子，时临亦未曾忘记我，只是他再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的声音。

真到了这一天时，我一定想方设法，告诉时临亦，我没有消失，要他好好活，直到再次相见。

“你不会消失。”时临亦抓紧我的手腕，坚决地说，眼底带着决然的意味，“你不会消失的。”

他执拗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和他声音重叠在一块的是厉苍元的呐喊：“——时临亦，还来不来装b了！太阳都升起来了！”

“我辛辛苦苦带的饮料可不是让你回去之后再嚯嚯的啊——”

见时临亦许久未归，厉苍元无奈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祈祷时临亦能听见。

我看了一眼厉苍元，又看了一眼时临亦，伸手在时临亦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去吧，我就待在你旁边，等你和他们拍完照了，我们再聊。”

我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大小，然后意外地发现，我似乎再次变高了，身体也变实了。

我徐徐跟在时临亦身后，路过陌生人时特意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

有一部分人在我转过之后摸了一下脑袋，嘀咕地说“刚刚好像有风”，有一部分则完全没有反应。

我握了握拳，叹息地抬起脚跟了上去。

时临亦在前面和他的舍友们谈话，我背对着他看向身后乌泱泱的人群。

看日出的人从来不会觉得少，更不会觉得多。

人类世界就是这样的吧，人群络绎不绝，我这种外来的笔灵真的能完美地融入其中吗。

时临亦一直在教我。

也许不应该这么说。时临亦一直带着我去认识对我来说很陌生却又显得熟悉的地方。

他算不上我的老师，他算得上我的指路人。

时临亦就是默不作声时而给你来一下感受刺激的存在。

他毫不避讳其他人的目光，他眼中只有自己，他决定做的事情、认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改变。

无论是熙熙攘攘的大街，还是授课的课堂，又或者是宿舍，他好像不怕被别人发现，不怕别人觉得他奇怪，更不怕别人骂他，说他是精神病，自己和自己讲话。

刚刚那么凶险，他也不担心被人发现。

仔细想想，担惊受怕的从始至终都是我。

但这又有什么错呢。

我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担心自己时隐时现的身体，担心被人抓走再见也不到时临亦。

但是今天，比起我以前担心的那么多，我更担心时临亦不记得我。

回到以前没人在意的日子固然寂寞，但我想，我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时临亦才是。

我离开了，时临亦再次一个人了。

以他的性子，很难再有人走近他，成为他的朋友。

我脚尖悬空，踩在云上。时临亦看到我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感。

有那么瞬间，我觉得我是他的唯一。

目光的焦距，视野的中央，视线中出现的所有人，只有我站在他眼睛的C位。

“时临亦，你眼睛里的情感快渗透出来了。”

我嬉笑，不再去想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要真的发生了，那就等到真的发生那一天。

杞人忧天不附和我的气质，我只需要好好的珍惜这段神奇的遇见。

“你喜欢我吗？”虚幻的云扑到我身上，穿了过去。

“瞧，云都碰不了我。”

时临亦张开双臂，我弯眸。

在日出的绚烂光辉和虚无缥缈纯白的云层见证下，我冲进了时临亦的怀里。

他重重地，克制地接住了我。

身旁是舍友惊惧的表情，耳边是舍友惊讶的声音。

我听见夏瑜说：“时临亦你怀里……怎么抱着一个人？”

“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夏瑜绞尽脑汁地想，他想说什么，但迟迟想不起来。

厉苍元：“你看错了吧，哪里有人。”

舒文轩：“我没看到，会不会是你没睡够？出现幻觉了？”

夏瑜：“不至于吧……你们也没睡，怎么没出现幻觉，我觉得……”

我踢了一脚时临亦，“你在想什么，还不快点发声，真想被人误会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们看不到的生物被我看到了。”时临亦用一种十分认真的表情说道，“可能是我和他有缘，看到了。你们和他没缘，就看不到。”

厉苍元一听，开始胡思乱想胡编乱造睁眼说瞎话了：“天生的神仙怎么会和你看对眼，你还不尊重他半途离场，怎么你就这么好运呢。”

厉苍元：“我也看到了，你还别说，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你所以跟着你，是吧夏瑜，你也看到了吧，时临亦身边跟着个人。”

夏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不止这一次看见了，过来的路上我也看见了。不过那个时候看见的没有那么清楚，我以为是产生错觉了，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错觉……”

夏瑜：“但我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

时临亦眼睛里的光一闪而逝：“在哪里见过？你们也能看见？”

厉苍元搓了搓手臂：“不是吧兄弟，你身边真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啊？”

“他长什么样子？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吗？”舒文轩半路挤进来，摸清他们聊天的内容加入了其中。

闻言我走到舒文轩身旁，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想知道他究竟像不像时临亦一样感知到我。

舒文轩没有半点反应。

我蹲在地上托着脸，仰头对上时临亦的眼睛，忽地弯了一下。

“他们看不到我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