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竹竿上两只鸟打架,叫的好不凄惨,生生唤醒了翠罗衫一副菩萨心,眼睛还未睁手已摸上发顶,欲寻一支簪子丢出去帮帮那恃强凌弱穷追不舍的胖喜鹊,却摸空,睁开眼,原来乌发早教人拆下,拿根绸带绑在脑后,又探向怀中,又摸空,桃山倒伸腰走进里间来,启了花窗,拿桌上杏仁驱散鸟雀,“去去去,别处打去。”回头见她醒了,也丢过杏仁来,“还不起?连鸟都出来打食了。”
翠罗衫撑起衾被挡了,歪在枕上,“头晕得很。”
“活该,怎么不喝死你。”桃山嘴上说着,人却移至床边坐下,翠罗衫也自觉抬头枕在他腿上,闭目由他按揉穴位,桃山低头,半匹青丝随之泄下,搔在脸上轻轻痒痒,羽毛一般,翠罗衫便顺手缠住他一缕,绕在指尖玩耍。
窗外直扑进只灰鸽,落脚在窗棂下,嗓子里咕咕两声,又打碎回笼好梦,翠罗衫猛坐掀被,惊得鸽子展翅欲飞,熄了嗔怒唤它近前,从腿上抽出纸条,桃山识趣起身传饭,还未走远就教她拉住衣角,“不用了,这就出门,还我衣服。”
原来是晋国有个将军带兵同后蜀的人马打仗,误入了晋蜀梁三国交界之地伏虞雾谷,后蜀那边便放出信来,谁能趁此取了那将军首级,破了后蜀心腹大患,可得三百金,消息一出,各国江湖皆因此而动,蓄势待发,翠罗衫焉有不动心的道理,可这雾谷地势极险峻,其间虫蛇瘴雾,又有数不尽的奇花毒草,进去了有没有命出来还两说,到时江湖能人异士云集于此,难免刀光剑影,就算平安出来领了悬赏,财帛在身只怕黄雀在后,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裳,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遂到楼里探探众人口风。
进来聚义厅仿佛入了乱葬岗,群鸦乱叫,吵得人头疼,末等席位上有眼色的见她来了,让了个座出来,她也不拘,正要坐下,却被首席之下的重裘叫住,就见一人自他下首起身自去末席,翠罗衫走近了,还未坐定就听他道;“脸色那么差?”又兀自伸手捏了她肩头,不禁讶然,“才几天,憔悴成这幅模样。”他向来手劲颇重,每每捏的人肉疼,翠罗衫没来得及躲开,倒扯动臂上伤口,牙缝里吸进一口凉气,教他看在眼里,靠回去端起茶来吹了口浮末,不动声色道:“又惹上麻烦了?”
翠罗衫闻言叹了口气,歪在椅背上,举起茶盏懒懒端详上头的缠枝莲花纹,“碰上群无头苍蝇,也不长个眼睛,专寻我的晦气。”
“看你这样,没占着便宜?”重裘点手叫人来给她换茶。
“我好歹也是你手底下出来的,就那么没本事?”翠罗衫撇撇嘴,又搁了茶盏往外巡了一圈,“清明上坟人都没这么齐全。”
重裘受了冷脸,无奈笑笑,“本来只是叫了甲乙两诀的人上来,下面几个听到风声,也要上来凑热闹。”
翠罗衫下首的飞锡手里捋着耳畔一缕碎发靠过来,凑在翠罗衫身上嗅了嗅,掩面窃笑,“你这是,又去找你那相好了吧。”又拿胳膊杵她一下,“我可都听着了,挂着彩呢还不消停,咱们翠姐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翠罗衫正没好气,听他言语冷笑一声并不搭理,飞锡也不在意,越了她向重裘套近乎:“统领,你是什么主意?她去不了,和我也是一样的……”
话还没说完,只听重裘咳嗦两声,厅内雀声渐息,楼里的主事从梯上下来在首位前站了,简单吩咐了几句底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低阶的多数知道没了指望也随着出去,剩下甲乙诀四人并丙字诀几个不服气的,翠罗衫混在其中听他们商量,单干还是联手、带些什么东西、钱怎么分,插不上句嘴,本就没想明白,现今听了一耳朵,更觉混沌,重裘见她不言语,只道她也有心掺和其中,遂与她道:“你别去了,这本就不是你的差事,况且又受了伤,再折腾一趟更好不了了。”
翠罗衫咽了茶水刚要答话,又见谁从厅外进来,请她上楼去牌子间领新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