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微生家情况更为相似的御水阁虽不是顶尖的门派,但在东洲南方大陆的土地上,确实是说一不二的地头蛇。
他们的阁主凌水壹突破在即,也盼着有鲛龙金丹来助推一把。
经过多次加价后,更多的势力退出了竞价,只剩下微生家和御水阁,甚至隐隐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势态。
最后一轮竞价,微生家拿出了明面上拥有的几乎全部财产,可以说是举整个家族之力,势必想要拿下鲛龙金丹。
凌水壹牙都咬碎了,御水阁内部小集团林立,他这次来千金万金城还受到了以妻子母家为首的一众长老的阻拦,纵使他再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没钱也是寸步难行。
他只能含恨退出,眼睁睁地看着美貌的侍女端着定风珠走进微生家的上房。
心神激荡之下,境界竟也隐隐有不稳之兆,他只好命令心腹留在拍卖会等待后续的拍品,自己独自起身回了住处。
有孤盯着侍女手中捧着的玉盘,上面的鲛龙金丹纵使离体长久,依然保持着鲜活的状态,她的表情很不好看,眼睛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思绪,在侍女消失在房间里后,仍然是久久不能回神。
“有孤,有孤,你不舒服吗?”有孤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谢乐宴一脸担忧的模样,她扯开笑脸说没事。
“你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要上了。”谢乐宴提醒她,看着有孤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有些奇怪,但没有开口询问,有些时候人总是保有自己的秘密,有孤是,他也是。
有孤想要的东西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它不像宝石那样熠熠生辉,反而灰蒙蒙的,跟路上能见到的石头几乎一样,但是它更加莹润,那是谷唯书从南海捡回来的,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炼化,把它当做自己的本命武器。
那时候有孤还嘲笑他,这武器看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谷唯书笑了笑,他说,我本来就不擅长打架啊。
通常来说人死如灯灭,他的一切也会随之逝去,但谷唯书不太一样,他去世后几乎所有能留下来的东西都还在,但是储物袋上的禁制失灵了,本命武器失去主人也沦落到和普通石头没有区别,他留下的一切不再刻有他的名字,成了无主之物。
石头是拿了谷唯书全部遗物的那个家伙卖到千金阁来的,虽然石头无用,但其中蕴含了一个元婴期修士的半生经验,大小也算能卖个价钱。
有孤毫不费力地拍下了那个石头,得益于近几十年来那些修士的传言,谷唯书的名声不好,这石头砸手里最多也就落个纪念的名头,因此想拍下的人很少。
有孤终于拥有了谷唯书留下的最后的纪念,她摩挲着手里的石头,眼神有些悲伤。
谷唯书离开已经五十个整年,弹指一挥间,生者恍若无所觉,回想前人,竟也开始模糊不明。
后来的拍品有孤几乎都没有认真看,纵使哪个上房再叫出惊天动地的数字,有孤也不关心,她好像在跟自己生闷气。
谢乐宴用手指点了点有孤的胳膊,有孤偏头看他,眼神里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谢乐宴又指了指出口,那里站满了千金阁的卫官们。
有孤忽然福至心灵,她点了点头,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同时起身,小心地弯着腰穿过人群,众人见中间的位置突然空出来两个,赶忙挤进去,顿时涌动了起来。
虽说拍卖途中会有人先行离开,但更多的人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就算自己没拍上东西也要一饱眼福。
二人和卫官确认了手上拥有的拍品都付完了灵石,便出了千金阁。
现在正是拍卖会如火如荼的时候,街上与前几日相比就空寂了些许。
因为开场时豪掷千金的气氛的影响,今日的拍品成交价都远远超过寻常,谢乐宴想要的几株灵草也拍出了相对过高的价格,谢乐宴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花这个冤枉钱。
但是红了眼的众人都不这样想,有几个人为了赌气,拍下了远超自己能力的高价,在反悔的挣扎里,被卫官请到后面去了,据说这样的修士会被迫签下卖身契约,将赔偿千金阁十倍于欠债的灵石。
有人从狂欢里抽离出来,感到害怕,退缩,但很快又被精彩的稀世珍宝吸引进去,再无所觉。千金阁像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试图吸干每一个修士的口袋。
除开一本本草集合外,谢乐宴对其他商品也都兴致缺缺。
正好有孤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索性他就拉着有孤出来。
脱离了血脉喷张的销金窟,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有孤看起来也没有在里面时那样平静的崩溃,脸色好了许多。
今日许多商店都半关了门,最多留下一两个伙计看家,其他人都去千金阁凑热闹去了。
有孤以为是自己扰了谢乐宴的兴致,很是不好意思,谢乐宴很认真地告诉她,不需要抱歉,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在他看来,友人的心情远比那些死物来得更重要。
有孤眼睛一酸,强忍着那种强装无事却在被关心后立马破防的酸涩,为了掩饰酸楚和感动交织的复杂心情,赶紧转移换题,说起了灵缘大会。
灵缘大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二人本打算离开千金万金城后便直接前往琵琶湾,但有孤突然有所顿悟,想要短暂闭关一段时间,请谢乐宴帮她照看一二,因此二人又开始商议该往何处歇脚。
“离琵琶湾约莫十日路程有个小镇子,我去过那闭关修炼,那里人少清净,几乎无人打扰。”
有孤指着地图上那个被青山绿水包围着的不起眼小镇,那里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既然决定了就马上去做,二人都是这样的性格,因此行动力高得惊人,立马退完房就出城赶路了。
燕楼峥还在忙,谢乐宴用传信笺告诉他自己马上要离开,与他约定了在灵缘大会上再见。
今日虽出城的人少,但在城门口,还是聚集了不少人,与来处不同,出城的关口就朴素多了,虽也是灵明宫灯,但无论是数量还是大小,都远远比不上进城处。
走出城后便是普通的石板路,再走一段,石板也都没有了,跟其他普通的城镇没什么两样。
谢乐宴回望那些亭台楼阁,最高的城主殿的高塔屹立在城中,在美轮美奂的飘飘仙阁中,显得那样孤寂和落寞。
冥冥中那高塔上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但是青云低垂,霞光隐去,谢乐宴没有回应,从短暂的繁华盛景里回到了莽莽的俗世里。
琵琶湾之所以叫琵琶湾,是因为沿着海岸线往里,整片海湾从高处御气飞行往下看是个琵琶的样子,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归属妙音仙阁。
那个少有人烟的小镇就坐落在琵琶湾的琴头以北不远处。
琵琶湾边上,有个更大的中立城池千旭都,背后没有什么势力背书,仅仅靠着城主本人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的态度让千旭都立足在门派林立的南方大陆上。
这个小镇因为实在太小,原住民们几乎都往外迁,成了无名之镇,唯有路过的修士遇见了,会暂时在此处歇脚。
因此这里的建筑都格外老旧,因为无人维护,很多木制的结构都开始风化变脆。
小镇沿河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溶洞,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的洞窟,格外幽深,格外隐蔽。
它长久静默地隐匿在无人知晓的荒野里,安静的河流缓慢流淌,二人踏足此地,也变成了这荒野里的一部分,随着水流,风声,吐纳呼吸。
灵气也安静地流淌,谢乐宴幕天席地地躺在河边的石堆上,一抬眼就是满天的星斗,不远处的洞窟上设下阵法,有孤隔绝了外界的纷扰,重新开始审视内心的自己。
这几日谢乐宴并不无聊,偶尔有迷路的修士走到小镇的边缘,谢乐宴也会和他聊上两句,并告诉他回去的方向。
也因此他听说了他们离开后,千金万金城里发生的大事。
拍卖会在多数人满意的赞叹声中落下帷幕,这些宝物的拥有者和提供了拍卖平台的千金万金城都赚了个盆满钵满,本该是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但是微生明光在某夜独自出行中被暗中偷袭,至今生死未卜。能够对微生家的家主造成致命伤害的修士,修为绝不会低,虽然这段时日城里聚集了很多大能,但他们深居简出,出门也多有人作陪。
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御水阁的阁主凌水壹大喊冤屈。虽说凌水壹也对鲛龙金丹觊觎已久,但就他本人所说,他凌水壹行得端,坐得正,作为大宗门的宗主,是决计干不出这种荒唐事的,甚至还发了天雷誓,如果真是他伤害了微生明光,那便叫他天打雷劈。
众人这才信了他是无辜的,但经此一遭被怀疑,凌水壹绝面上无光,要微生家和千金万金城给个说法,否则便是视为向御水阁宣战。
贾万两好说歹说,赔上了许多天材地宝,这才平息了凌水壹的怒火。
但是偷袭的人还未找到,贾万两焦头烂额,一边稳住微生家,另一边又要严查出城的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微生明光受袭后的第七日的子时,卫官在巡逻时惊恐地发现城主像上的神女泪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泛黄的牛皮纸,上面写着:神女泪尽倾天下,万两不过黄土岗。侠盗窃玉者留。
一石激起千层浪,若说世上真有人能悄无声息地从大能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偷走神女泪,那他一定能成功袭击微生明光。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贾万两甚至维持不住儒雅的假象,他暴怒地把房间里能扔的都扔了一个遍,神情阴鸷地吩咐手下人去查。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珠里迸发出猩红的嗜血颜色,要是这个所谓的侠盗被他揪出来,他要让他承受自己滔天的怒火。
为了防止事情彻底失控,他让心腹秘密去找了自己的友人。名为友人,实则为暗地里的靠山,他曾经也犯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都让那边的人帮他解决了。
虽然神女泪失窃是他严重失职,但左右那边的人还用得上他,只要他开口,他们也不得不帮。
同时,贾万两向整个东洲悬赏,若有人能提供袭击者或者偷盗者线索,除一万极品灵石外,可以额外获得千金万金城城主的一个许诺。所有人如果能找回神女泪或者带着偷盗者的人头来,千金万金城将举城之力助他突破直至游仙境界。
贾万两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要让那个大胆的小偷尝尝东躲西藏的恐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