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穿着一身天青色秀竹锦袍,宽松的袍子其实最是能掩饰身形,可这位公子却更加显得身子单薄,病骨支离,苍白到透明的面色都能看清薄薄肌肤下的血管,哪怕是轻轻咳嗽一声,都涨红了脸。
炎热的夏天,对方却唇色青白,时不时打着哆嗦,纤细骨感的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是这样就能缓解一分寒冷似的。
秦随风脚步微顿,看着面前,一身病骨也浑身疏离冷漠的人,正想着对方应当不喜与人接近,正欲离开。
却见那病弱公子瞥见他的身影,率先朝他打招呼道:“秦世子,前几日家中就说,你也要一同去莲花寺,外面酷暑,既是来避暑的,快些坐吧。”
那病弱公子,神情淡漠,若非是病态折损了他的面容,光看骨相也是一等一出尘飘逸的人物。
秦随风一听,也不再扭捏,落座在对方身侧的宽凳上,问道:“你认识我?”
病弱公子见秦随风没有认出他,也不恼,仍旧淡漠的解释道:“何止,你我还曾一同在皇宫太学里,同过窗,读过书,可惜我自幼三灾五病的,也不适合这般苦读,所以家里就让我回来将养,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乎没怎么出家门。”
说到后面,这位公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表情又冷淡了下来,仿佛刚才失意悲叹的人不是他。
他这么一说,秦随风倒是想起来了,他立刻歉声道:“原来是相府关公子,失礼了。”
说起这关长安,秦随风倒是记忆不怎么深刻,不过前面加上相府,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相府也是大魏一等一等的权贵!
不同于秦王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武将,他们相府则是百年传承的书香门第,可以说整个大魏,甚至是整个时代的文道传承,都系于关家一身。
就说历史上有名的圣人,一般都是出自关家,大到经史子集,国学科考,小到乡野杂谈,偏门文书,都曾有关家的人名出现。
就说秦随风一开始看的《魏靖史册》就是关家著述的,还有他科考的一应等批注书籍,里面也有关家的手笔。
民间杂谈《鬼斋》,听说也是一名关家的小辈,闲来无事,随意编写的鬼故事,却成为当今世界的人们,爱不释手的故事书。
只是,就像老天爷似乎总是不能允许太完美的存在,所谓慧极必伤,月满则缺,与关家伴随的,不仅仅是这宛若山岳般高大的文道传承,还有这一身病骨支离的疾病。
代代名医,怪医,甚至是毒医都曾医治过关家人,可他们无一人能医治好这怪异的病。
这关家人的病,不论吃什么药,扎什么针,每一个关家的人,几乎一到及冠之年,正是大好年华开始的时候,纷纷陨落,就算坚持的再久,族谱上也没能活过而立之年的人。
最后经过历史的经验教训,关家人这短命早逝的病是没治好,不过如何苟到而立之年的经验教训,倒是一大堆,其中最最最重要的就是:
不能动情!
这里的情不是‘两情相悦’的情,而是‘情绪波动’的情,说白了就是高兴、喜悦、悲伤、愤怒、失望......
人所有的情绪都要摒弃,做一个‘断情绝爱’的人,修一个‘无情之道’!
甚至还有游方的和尚,留下了一段话的批命:
百年多病身孤寂,千年世家骨延绵。
七情八苦不堪受,此间人生不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