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游？”
“沈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又是两个一样的问题。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得到相同的问题后，双方隔着透明的隔板一言不发。
二人的离别并不算和谐，再次相见的时间和地点也都意想不到。
沈桉望着门外的楚游，一连串的念头闪过脑海。
楚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会不会就是监视这个公寓的人？
想起任务中楚游的实力，沈桉不由得感到了一份压力，她再次捏紧手中的硬币。
最终，楚游首先打破二人之间的沉寂，他推开防火门，踏入楼梯间。
“你为什么在这里？”
楚游低下头，语气透出几分冷漠：“虽然这栋公寓的仪式已经被破坏，但是这里不适合人类，说不定还会有鬼魂的逗留。”
他在关心？
听出楚游冷漠语气下的担忧，沈桉不禁松开手中的硬币。不过，她没有把硬币放回隐藏的袋子中，而是夹在手指间。
“的确如此，那么楚游先生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呢？”
沈桉轻笑一声：“不会是想要转行恐怖探险的直播主？”
见沈桉避重就轻，楚游似是有些无奈，他顿了一会，方才淡淡道：“这个公寓不适合逗留，你尽快离开。”
“这恐怕不行。”
沈桉内心一松，手指间的硬币滑落到了袖子隐藏的袋子中。楚游每一句话都是让她离开，显然不知晓沈桉居住在这栋公寓的事实。
虽然楚游有可能在伪装，但是沈桉直觉，他并没有在说谎。而且二人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在近距离之下，楚游也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我是这里的住户。”
似是没有预料到沈桉的回答，楚游愣了一下：“你住在……这里？”
“没错。”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不对，怎么会想要住在这里？”
“准确来说，我并不一个人。”
沈桉的手指轻轻点在腰侧的玻璃珠上：“至于为什么住在这里……或许和楚游先生半夜潜入公寓的原因差不多？”
“你难道也知道勇者……”
楚游脱口而出，却又很快闭上嘴巴：“以你的实力，涉及这些事情太危险了，不要再在这里逗留。”
捕捉到“勇者”的关键词，沈桉内心一动，楚游深夜来到这个公寓居然和“秦铭”相关？
距离“秦铭”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八年，沈桉本以为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存在。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名字还时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从无限游戏的帖子中，从郑林娜、蔡雨石的口中……
而现在，她再次从楚游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秦铭”的死亡似乎并没有为“秦铭”的人生划上句号，这个名字如同无声的影子，哪怕沈桉复活，跟随着沈桉。
果然英雄最伟大的时刻是死去的那一刻。
在“秦铭”死去后，她的价值会无限被放大，被人放在高高的神台之上。她所做的事情被粉刷上一层神圣的外皮，涂上昂贵的金箔，镶嵌华丽的宝石，成为歌颂的对象。
而实际上“秦铭”是怎么样的人已经不再重要，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精神图案，代表的是人们的某种精神寄托。
即便沈桉没有选择成为一个魔术师，而是捡起上一世的身份，她也不可能成为“秦铭”。
“秦铭”不再是一个人，而是神化的对象。
“呵。”
想到这里，沈桉忍不住讽刺一笑，连“秦铭”本人都不可能成为“秦铭”。
果然，这世间的人最爱的是伪装的面具，现实会被蒙蔽，谎言才是真实。
注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沈桉抬起眼眸，对上楚游略显不解的目光。
她突然想起，郑林娜曾经说过的话，楚游故意针对勇者的队友。在那个时候，沈桉单纯以为，楚游憎恨勇者，或者说厌恶她。
但是楚游提及秦铭时，语气中并没有厌恶的情绪，反而倒像是偏向正面的情绪？
更重要的是，根据收集的线索，她当初的“好队友”可没有她所了解得那么简单。
沈桉装作不经意：“既然你也是为了勇……”
“勇者”的称呼在沈桉的嘴里转了一圈，却无法说出。沈桉实在无法把“秦铭”和“勇者”联系在一起，只好硬生生转换了叫法。
“你也是为了秦铭而来，那么你应该知道她的队友的事情？”
“秦铭？”
听到沈桉对勇者的称呼，楚游似乎有些诧异，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透出几分清澈的笨拙。
“秦铭的队……勇者的队友确实和这栋公寓有关。”
听到楚游也硬是更换了叫法，沈桉不由有些好笑，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似乎揭下了覆盖身上的面纱，露出一丝真正的模样。
不愿意直呼名字，选择尊称，这个人难道是“她”的崇拜者？
“你是不是……”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一个弱点，沈桉自是不会错过机会。她正想试探楚游对“秦铭”的真实想法，余光却瞥见塑料板外闪过一抹光。
她快速望向楚游，楚游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同样注视着门外的大厅。
似是感受到沈桉的注视，楚游的视线移向沈桉，二人对视一眼，瞬间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外面出现了真正的闯入者。
“我的主场是楼梯间。”沈桉压低声音，踮起脚尖，凑到楚游的耳边轻声道。
不料，听到沈桉的话后，楚游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桉不解地抬头，却看到楚游摸了摸方才沈桉凑近轻语的耳朵。
嗯？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萌生在沈桉的脑海中。
他该不会……
在沈桉确认自己的想法之前，楚游很快放下手臂，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一道刺眼的光线穿过塑料板射入昏暗的楼梯间，借助这一刹那的亮度，沈桉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楚游的耳朵红红的。
他害羞了。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的瞬间，沈桉先是感到惊奇，下一个念头便自然诞生了。
这个人还挺可爱的。
可爱？
注意到自己把“可爱”放在这个一直对外散发着冷气的人身上，一股难以描述的情感爬上心脏，沈桉的心脏忍不住收缩了一下，嘴角不自觉上扬。
和看上去不同，他其实一点也不高冷？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个荒诞的想法，目光投向一楼大厅，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之上。
遗憾的是，下一刻沈桉轻快的语气便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这可真是一位不礼貌的拜访者，我可要认真招待他。”
意识到语气过于愉悦，沈桉故意压低嗓音：“而且我还要好好问问这位来访者到目的。”
“楚游先生，你不会夺走我这位住户的小小权力吧？”
沈桉很满意成功掩饰了内心的真实情感，她转头望向楚游，却对上一双安静的眸子，仿佛它们一直在默默注视沈桉。
“我知道了。”
楚游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明明是和片刻前一模一样的话，来自于同一个人，在沈桉的耳朵中却有了不同的味道。
就好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得到主人的指令后，乖乖点头，扑向主人抛出的小球。
这大概是错觉？肯定是错觉。
……
楚游对自己的回答感到有些诧异，他应该拒绝沈桉的请求。毕竟沈桉不过是无限游戏中一个不见经传的新人，说不准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是在看到沈桉那骄傲从容的表情，听到她淡定自若的语气，楚游便不由自主应下了。
他突然很期待沈桉会怎么应付闯入者。
在戏弄闯入者的时候，她会做出怎样的表情。
没错，就是“戏弄”。仿佛任何的难题，拿到沈桉的面前，都会变成魔术的素材。
她的身上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人相信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就好像秦铭，不，勇者一样。
以无声的步伐躲入阴影，楚游皱眉头，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可笑。
沈桉和勇者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人，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同她们的名字，秦铭像是晴天明亮的太阳，温暖，指引人前进的方向。而沈桉则像是暗夜沉入水底的月亮，神秘而让人好奇。
“这月亮甚至还会随着时间露出不同的侧面。”
“有时候还是危险的。”
一抹温暖的气息像是依旧缠绵在耳朵，楚游不由得摸了摸耳朵。触手是夜的清凉，但是指尖却仿若还能感受到一分热意。
沈桉出乎意料的袭击实在是让没有防备的他中了一招。
“突然这么近的距离……没有防备之下，我说不定会反击。”
“下一次，一定要提醒她。”
远处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楚游的沉思，他收起发散的念头，目光投向落在地板上的黑影。
“从这个高度看，闯入者是一个男人。”
楚游望向隐藏在黑暗中的楼梯间，用眼睛测量闯入者和楼梯间的距离。
“这个位置离楼梯间不近，如果要把这个人引到楼梯间……”
“不对，那个人有问题。”
楚游的目光猛地投向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