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怜踏进久违的院子时候,阔别已久的回忆如潮水一般闪现过来,一瞬如花火。
对于年幼时的事情,对于白怜而言,就是走马灯里被定格的一幅画而已。
人的大脑能够储存的东西是有限的,哪怕这些部分只占据了脑区的百分之二,却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
可在系统的帮助之下,去准确的找到一段回忆并且复刻出来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但无论如何,白怜继承到的回忆也仅仅是回忆而已,是为了符合人设而特设的限定记忆。
就好像他此刻站在大门口,伸手去按门铃,但门铃的位置已经悄然被新砖覆盖。
而对于姚天青所言的惊鸿一面,白怜更是无法调度出他们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暖风吹在白怜的身上,吹起他柔软的发丝,垂眸打算发个消息的时候,大门被人缓缓打开。
“是白先生吧?”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穿着得体,嘴角的弧度是被训练好的标准的四十五度,没有一根多余的发丝露在外头,“先生在二楼书房等您很久了。”
白怜微微点头,换鞋进了门。
动作熟稔地好像在这儿居住似的。
“需要我带您上去吗?”妇人问道。
白怜摇摇头,身体是有记忆的,哪怕阔别了快十年,可依然记得整栋房子的构造。
“好的,我为您们准备了点点心,您有什么忌口吗?”
“麻烦了。”白怜并不打算多留,也就没有告知妇人他不喜甜这件事。
顺着台阶上去,越来越模糊的记忆慢慢席卷,可无论如何也无法钩织成完整的一个故事。
书房的门打开着,实木的书柜铺满了整面墙,淡淡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晨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落在吊兰上,红木的椅背漏出一点点柔软的毛,被阳光照得金灿灿,旁边的咖啡杯被椅子上的人随手拿过,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又缓缓放下。
不用白怜敲门,姚天青便放下书起身,和白怜在网络上看见过的形象不太一样,男人其实很清秀,没有过长的头发和邋里邋遢的胡茬,甚至都没有黑眼圈,皮肤透亮白净,眼睛在看见白怜的时候隐约有光。
这人真的是姚天青?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甩人的姚天青?
“你迟到了。”姚天青眉头不露声色地微皱了一下。
“迷路了。”
姚天青指了指沙发,示意白怜可以不用站着:“自己家还能迷路吗?桌上有剧本你看看。”
“早就不是了,我记得这栋房子法拍的时候是卖给户姓沈的吧。”白怜说道,顺手翻看起了桌上的剧本。
“后来我回国就从他们手里买下来了,那家暴发户的品味可真是糟糕,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复原回来。”姚天青回想起刚买下时候的房子的装修,不禁又皱眉怨道,“好好的房子非要弄得金碧辉煌和皇宫一样,难看死了。”
白怜闻言,翻开剧本的手凝滞在空中,片刻后才说:“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要是真的和姚天青说得那样,费了点功夫才将房子复原成如今的模样,那他之前是来过这儿吗?
既然是能带进家的关系,那自己怎么会对姚天青一点印象都没有。
“姚导之前说,很早之前见过我,是有多早?”
姚天青转头看了看窗户,窗外的桂枝招摇,簌簌地落下一阵花雨。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他侧过头,光将他的鼻尖照得晶亮,睫毛卷翘在眼底落下蝴蝶似的阴影,敛眸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白怜摇摇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姚天青走过来,顺势坐在白怜对面,“也是,毕竟那时候的我和现在很不一样。”他揉了揉眼角,试图缓解眼睛的涩酸发红,“不过你和过去还是没什么变化。”
“是嘛,大家都说我嚣张跋扈还骄纵无礼。”白怜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过往的人设。
姚天青低头看着白怜手中的剧本,“先看剧本吧。”余光瞥在白怜的眼角,在光的照射下,眼角浅淡的疤痕格外的明显。
“这边的伤还没好吗?都过去那么久了。”姚天青说道。
白怜抬头,才发现他和姚天青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个合理的社交距离,近得可以嗅到彼此身上的呼吸。
混在浓郁玫瑰香中的木质调的白檀香像是被精心调制过的信息素香水,幽深像是诡谲莫测的森林中的鬼魅在引诱迷失的旅人。
“不会影响上镜的。”说着,白怜往旁边微微挪了一点。
姚天青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白怜翻看着剧本。
剧情和白怜原本收到的不一样。
抛弃原本保守派抨击宿命论的写法,在改编后更加大胆,提出了beta掌权论,alpha则变成了少数反抗派,至于omega却从来都是被玩弄的存在,而姚天青写的就是在政变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个不同阵营omega相爱的故事。
白怜仔细看了姚天青要他试镜的片段——
一场告白。
是主角和他的恋人分别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白。
“我从来不觉得性别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柔软、温和不是社会强加给我们的性征,这是我们的选择,同样我们也可以选择强大、坚韧。”白怜抬眸,光点落在他的眼底,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和肯定,手指微微发着颤,他笑了笑,眉眼耀眼如初升的太阳。
“我从不后悔选择喜欢上一个同性,你与我同是上帝最美的造物。”
“我爱你。”
带着白怜独有清冽的嗓音回响在书房里,也飘进了姚天青的耳朵里。
姚天青愣了愣,分不清这是真实的虚幻还是虚幻中的真实。
白怜转头看向姚天青:“姚导,你这么写不怕被骂吗?”
“啊。”姚天青怔了下,“我不在乎社会上对我的评价。”
“我是说你不怕被我骂嘛,毕竟不是以我为原型写的吗?”白怜合上剧本,“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嘛?”
“如果我说是呢。”姚天青转头看向白怜,“你的记性真的很差。”
越来越浓烈的白檀气味冲淡了刻意的玫瑰花香气,露出了原本本质的味道,浓烈炽热。
“先生。”佣人的出现打断了此刻略有些旖旎的氛围,“需要我现在把点心送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