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一笑。
有个四十岁的大叔逗他说:“年轻就是好,剃光头都是帅的。”
他久违地觉得笑是件简单的事情。
没一会儿,护士捧着药进来。
他闭上眼,静静等药物在身体里产生反应。
虽然比前两次要缓和许多,但仍然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
快出院的前一天,病房里忽然出现几张熟悉的面孔。
是班主任和学校里的老师。
大人们相谈甚欢。
他觉得,有那么点儿官腔和做作吧,但是眼睛不会骗人,几个老师虽都有些年纪,但是他们的眼睛黑亮有神,每句话都掷地有声。
他很难不动容。
临走前,班主任指了指几个箱子,笑说:“同学们的一点心意,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看得出来,江应话没有说尽,但是也不必说尽,他们都心知肚明。
出院那天打了春雷下了小雨,他看到这座城市开始有了零星绿意。
课文总说春天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可这些生机焕发对好不容易在寒冬中熬过却只能活一个四季的动植物来说是残忍的。
回到家后杭大勇开始筹谋骨髓移植的事宜。
在这场噩运中,良好的化疗结果和快速适配到骨髓是难得的幸运。
可是,他的生命还是有了清晰的时限。
整个三月下旬一直都小雨霏霏。
那几个箱子他不敢拆,想说的话在手机上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这天晚上,几个小时前,杭大勇冒雨赶回来,说骨髓适配的那个人答应了尽快移植,一商量,就定在了四月中旬。
杭大勇和张丽娟紧紧抱在一起,像是终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有了个好结果。
可这明明是这条路的开始。
他朝他们笑了笑,随后进了房间。
乌龟又躲进了他的壳。
他在书桌前坐了会,手指百般聊赖地转了几下地球仪。
各大洲在眼前快速闪过,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某个瞬间,他猛地定住地球仪,将其推到一边,余光一瞥,瞥见堆在书桌边上的十来桶千纸鹤。
张丽娟将它们堆得十分规整,玻璃罐子还被擦拭过,干净得揪不出一枚细菌。
视线来回游动,敏锐地在五彩千纸鹤中捕捉到一个纯白色的角。
准确地来说,防线是在这里开始逐渐崩塌的。
他拧开罐子,倒出千纸鹤,轻轻拨开,一枚‘东南西北’犹如一座孤岛,孤零零地躺在中间。
上面有白妤的字迹,娟秀可爱。
像小时候那样,手指穿戴进去,拨开口子,可以看到命运的指示。
东——要一起吹风。
南——要一起吃红豆面包。
西——要一起考大学。
北——我在等你,我从不骗人,我要等你。
记忆拧成线,追溯到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在第一个分叉路口,跃然于纸上的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