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沉入月色,陈景携陆冕漫步在小溪边,手边是两把吊杆和一箩筐的战利品。
陈景的运气总比陆冕要好上半层,也或许是陆冕太过倒霉,能在半浅不深的河边钓到一屯水草或是王八。
“陆冕兄……”陈景憋笑看向陆冕,陆冕脸色并不好,手擒王八壳拿在眼前,真的一晚上能上三回,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王八故意的,反正看着都一样。
顺手一丢,给他扔到岸边,他还是真不信今天这河里是王八开会个顶个的闹饥荒,非跑他这里咬勾,那怎么不咬陈景的呐!
三个王八出溜入水,陆冕蹲在河边开始感叹了,真闹饥荒啊。
也不知是不是传染,陈景也上钩了一只王八,趴在陆冕那三小面前跟祖宗似的,老大一个。
“哎~”陆冕一声感叹看向陈景,陈景正撸起袖子收拾渔具和篓子,鱼尾溅起的水花砸向他,只是见他反射性的躲了两下,面上依旧乐呵呵的。
陈景很喜欢这种农家事,没了工作天天吃老本的他也很喜欢,至少他现在还不想出去做活。
“陈景,鱼篓给我咱们回家。”陆冕回道。
“走,回家吃鱼咯!”陈景答道。
小溪流水潺潺,草木逢春现绿。一道鬼魅的血影就着月色席卷而来,像是做足了士气。
陈景必经之路上狂风大作,乌云遮蔽月光,整片藏蓝的月夜掩没在厚重的云层之中,云端一席黑影脚踏一张符纸,背手而立。
尖指一碾黄纸,烧尽的符文化作半壁的屏障砸向陈景和陆冕。
“陈!”陆冕话为说完,便被一计手刀打晕,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景抱起陆冕便往青玖山深林里窜。
燃烧的符纸紧随其后,灼灼蓝紫的火焰反射出数万枚火星照亮整个深林。
火星洒满四周,一一安稳的停落在陈景周围,射出万条红线将整个空间密不合缝的包裹住。
身困囚笼,陈景只得一挥手招来万丈仙气没入其中,看不清身影。
停在红线外,赤泽翀歪头看着球体红线内由缝隙处,白气犹如滴水般散落而下,眉头一皱,抬脚便向后躲了两步。
“有时候真是万分讨厌接你们仙界的单子。”赤泽翀开口,唤出自己的血镰便利落一刀,砍向红球。
球内,丝线断裂,仙气涌出飘满赤泽翀半身衣袍,“能不开这个法阵吗!”赤泽翀喊道,眼里少了几分精明。
“我就开。”陈景说道,身上贯穿着大小不一的红线,滋生的魔气缠绕在红线之间,惹的陈景浑身抓痒难耐,烦躁地都像直接打穿自己的身体。
“赤泽翀,四日期限还没到呐!”陈景说道。
等到次日天亮才能算整整好四天。
“老夫找你玩不行吗?”赤泽翀不要脸地摊手道,“哎呦,陈小弟怎么不欢迎老夫,老夫好伤心的啊。”
说完还装模做样的捂着胸口单眨一只眼睛卖可怜。
“当大哥的被小弟嫌弃了,痛心疾首的难受呐,陈小弟。”赤泽翀回道,“快安慰一下老夫,给老夫说对不起!老夫伤心的快要碎掉了!!!”
“有病。”陈景撇开眼,实在难受他的模样,收起了满深林的仙气。
“你骂老夫!老夫要去法务所告你的状。”赤泽翀跺脚回道,很是愤慨,满头的卷毛都在认真的发誓,要告的他一件单衣都留不下!
陈景一声发泄烦躁的吐气,清醒了一下自己被魔气惹昏头的脑子,吐言变回了之前平和的语气,“赤泽翀,你到底想做什么?”
“杀你啊,老夫当然是来杀人的啊。”赤泽翀回道,很明显散开法阵的浓雾,他的眼神还是很单纯……
“你别装。”
“老夫能装什么!你这是在污蔑老夫,你知道吗。老夫执行任务可都是录像存记录的,你在口出狂言,老夫就让你一辈子都蹲在牢里出不来!”赤泽翀开口道。
“期限没到,你这叫违背承偌。”陈景回道。
“你期限快到了都没给老夫介绍佳人,老夫来看看怎么能叫违反规定。”赤泽翀说道,“而且老夫现在是来找你玩的。”
“不欢迎。”
“啊,你怎么能这样。”
“一只魔找仙玩,你理由还能给的更苍白一点吗?”陈景问道,手上实在难耐扯了扯身上的红线,拉出几条碎肉的瘀血。
在耗下去,这身体就只剩个空壳了。
“你要杀就赶紧杀。”
“不要。”赤泽翀拒绝,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蜷腿抱成一团开始玩自己的衣摆。
“你不是要杀我吗。”
“期限未到,老夫绝不杀你,老夫可是遵规守信的好魔。”
“那你刚才算什么。”
“嗯……”
“算你难受。” 赤泽翀回道,打响指抛了个媚眼给他。
抛的陈景一噎,压下心头的魔气蹭一下就烧了上来,直烧他的大脑。
抓起一把石子就朝赤泽翀扔了过去,“你作甚!”
“你这是霸凌你知道吗!”赤泽翀抓上朝他扔来的石子,站起身子就得躲避陈景一个个猛飞过来的石子,“我这是和您玩啊,赤大哥!”
“大哥您不就是来找小弟玩的吗!”陈景发狠地说道,手上更是力道加重。
扔不死你,跟有病似的。
“你这那里是在玩!你这就是看大哥实诚,欺负大哥!”赤泽翀喊道,便跑便拿脚画圈,在圈里跑。
遇上这嘴还是扔少了,“打住!不玩了。一直都是老夫受苦,老夫不服!”
“你爱服不服,期限未到别来烦我。 ”陈景回道,踏开步子就想抱着陆冕兄回家。
刚走到树底下,伸手却被一抹透红拦住,一处画圈的半圆屏障拦在了他和陆冕中间。
身处屏障内,就见赤泽翀憨憨地笑,乖巧地坐在地上,血色纯净的眸子眯成一条缝。
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干的!”三个字了 。
“你果然是在装。”
“哎~非也,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老夫都是一个表里如一的魔。”
“无论渴求怎样的欲望,老夫都是从未隐藏过的,岂能说老夫在装呐?”赤泽翀回道。
“你又不杀困住我作甚?别给我找什么白痴理由和稀泥。”
“当然是在等你兑现承诺啊,兑现不了的话直接承认便好,老夫也好直接动手。”赤泽翀回道。
“你这算是在逼人违法条约吧。”陈景说道。
“话说严谨点,老夫一没动手强逼你,二没动嘴诱导你,只是给你提个方案而已,这怎能算老夫逼你呐。”赤泽翀回道。
“你很着急杀我啊。”陈景笑道,走进赤泽翀 。
“不是老夫着急。”赤泽翀说完一个翻天的白眼,开口“雇主买了加急单,今天就得取你性命,老夫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也得上吧。”
打搅他的计划,仙界的人真就会讨魔厌,回去就改规矩,不允许仙界买加急单。
“那我要是死耗到明天,你不就得因为任务失败亏钱了吗。”陈景说道,坐到赤泽翀对面。“反正都是要死,我今天就和你耗到明天,死前让你亏点钱,我这心里也能走的顺一点。”
“你耗不到明天。”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就凭你身上的红线,只要你肉身一死,老夫便收你进镰刀里,同样是完成任务。”赤泽翀回道。
“也是想起来了,说过可以等你死了以后让你进老夫镰刀里再给老夫牵线的,哎呦~突然好开心能招呼一个仙界储君给老夫打杂,可以和手底下的小弟们吹牛呐,想想都要开心死呐。”
“老夫一定会让你干最累的苦差活,这才对得起你的身份,哈哈哈哈。”
“哎~脸色别这么差,老夫都屈尊任你当小弟了,老夫都没委屈,你有什么可气愤的。”
“屈尊?口气不小,说的跟我想当一样。”陈景回道。
“你都承认了,陈小弟。刚才大哥喊得不是很顺口吗。”赤泽翀回道,“你看老夫相都录好了,证据在此总不能要抵赖吧。”
“赤泽翀!”陈景喊道,他才不理。
“只可惜你活不过明天,否则老夫一定要在你登基大典上放一百遍!”
“你少来搅和事!”,“哎~陈小弟看开点,丢脸很正常,丢多了就习惯了。”
陈景一吸气,往回拽一拽跑偏的话题,“赤泽翀仅凭几根红线就想杀我,是否太自信了些。”
“况且威胁我的性命是你先违反约定了吧。”
“没有哦,在魔族眼里拿符纸怎么能算刺杀的手段呐,你看这个涂鸦都是可爱小花当然只是在和小弟玩耍啊。”
“你倒是什么都能找到理由,无赖。”
要坚信能私了绝对不要和魔族打官司,绝对打不赢。
“老夫从不会失手,所以你选一个吧。”
“想快点死,还是慢慢流血身亡。”赤泽翀说道,胜券在握。
“这么轻易就把手段告诉我,你还真是目中无人。”陈景说道。“你算什么人,鄙视你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你要是真有法子也不会在这里套话和老夫周旋了。”赤泽翀笑道。
陈景现在浑身束缚的红线早已贯穿他这个身躯,在魔气的浸透下还没丧失理智,能和他有来有回的套他的话,属实令魔惊叹。
“那我就和你耗死在这里!”陈景说道,套不出他今天的杀人动机和时机,等于没用。直接躺在地上,沾着湿血的土不在多动半步。
“勇气可嘉,倒还真是年轻,没皮没脸的,这么想当老夫的小弟,给老夫都整害羞了。”赤泽翀回道,尖爪一个表框,“你作甚!”,“哎呀,你这狼狈样老夫不得拍两张存着,向你们那帮老东西手里捞点好东西。”
不给,老夫就把它连带其他相洒满全世界,有损仙界荣誉的事干的自然是最得劲的。
月色高挂,升入半空,在落入凡尘,天色蒙蒙亮起。
陈景当真没想到这红线真能掐点的耗死他,半身入土化成血水,再由半个时辰他的肉身腐蚀殆尽,就必须灵归赤泽翀所有,听从他派遣了。
受天道所护,他也不敢赌赤泽翀的誓言会不会生效。他能不死根本原因,只是因为天道更改命环才会如此,这种灵魂上的制约他真不能赌。
见他在自己头上摆弄了数不胜数的羞耻发型,每个都存了录像记录,这要是真跟了他,听他遣令那还得了!
号外,仙界储君竟然是一个酷爱女装的风流变态,穿着暴露,举止下流,语言污秽……想想都心凉了半截,绝对不行!
“赤泽翀!”陈景喊道。
“念在你是老夫小弟的份上,受不了老夫会给你图个痛快。”赤泽翀回道。
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一把镰刀便指向了陈景的眉心。
“……”
“我兑现不了……介绍佳人的承诺。”陈景妥协了,要留清白在人间。
只是一瞬,冲天的金光瞬间埋没了陈景残碎的身躯,金光消散取代而来的是无数条带有倒刺凸起的触角,猛穿陈景仅剩的身躯。
扩展而来,从内膛将陈景整个撕碎成两半,紧接着是打成肉泥的身躯,破碎的落在血水一片的地上。
赤泽翀脚踩血水,掏出两张符纸,点脚一个深红色的繁杂法阵盖印在那谭血水上,无数条血链从乌云中破天而来,交叉悬浮在法阵符印的上。
法阵争鸣响起,陈景的灵魂显现囚禁其中,在不断的红印咒文压迫下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世间再无陈景此人,这是违反誓言的惩罚,也是雇主强加改订的唯一命令。
一切散去,深林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宁和,只是这个世界再无可能存在陈景。
“老夫说过老夫从未失手。”没有谁会在临死前拒绝体面或者让仙去当魔的小弟,那还不如去死。
赤泽翀划手向空中一抹,抹去红气,一道裂缝显现,缝隙内一张纯金的面具暴露其中,即使是整张脸都被遮住,从那双疯癫反胃的眼里依旧能够看到无限痴狂的兴奋。
“事以办完,现在可以清一下账了贺霖仙君。”赤泽翀回道,掏出一个计事的小本本。“老夫不想对你用“您”来称呼,不满意你可以扣除其服务费用。”
“除此一项,剩下的便是加费的内容,你认真听,若是算错了直接去法务所开庭,老夫不想和仙界的人浪费口舌。”赤泽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