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监督人检查的便利、人员潜逃后出警速度等多方考量，最终斯特凡诺执行软禁的场所是他位于市区的公寓，除正常工作、学习、就医等外，他本人不得外出。

最开始的两周他很不适应，主观上不想出门和不可以出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而这也不仅仅是不能出门：有人来访需要提前报备、随时要接受电话检查，这种生活状态的变化使小韦恩先生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焦躁，但那段时间迪克放学后会过来、包括哥哥和朋友有空也会过来陪他一段时间，多少起了些缓冲，让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等到最开始难熬的那段时间过去、他终于开始适应现状的时候，在一天上午突然接到了卢修斯的电话——福克斯先生是用私人号码打给他的，问他有没有意愿参与集团管理。

这是个好问题。

韦恩企业发展方向还是新能源，主要是核能，兼做医疗技术、军事工程等，总体来说和原来差异不大。

电话里福克斯先生的声音很温和：“给我这个快到退休年纪的老家伙留点空闲时间吧。多泡泡实验室，给你们挣点锦上添花的专利费不好吗？”

隔着电话，他也能感觉到小韦恩先生对这件事的意愿不强；“想个办法，随便是什么都无所谓、目的只是不要让斯特凡诺在监禁期内和社会脱轨。”——这是韦恩先生的原话。就像他当年希望卢修斯能接手韦恩企业时一样，他们之间谈话很直接：“把集团交给我就完了。但我相信这种事应该难不倒你。”

没听见斯特凡诺的回应也不在意，福克斯只是把最关键的信息轻飘飘地放到最后：“——恢复工作的话，我记得好像可以申请离开住所。”

等到迪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斯特凡诺都已经干了两个多月了。

韦恩先生坐在书桌的电脑屏幕后面，一手指了下自己的耳机、然后对着他做了个嘴上拉链的动作：“——先翻回第三部分，配了照片的那一页；对、表3这里的数据是怎么来的？”他在开线上会，抽空抬头又指了下另一边的桌子：上面放了一盘水果。

少年放了包，抱着水果盘子绕到他后面看了看，确定了会议没开摄像头才凑到跟前去：他们在说的是这一季公司的整体情况，五颜六色的数据表格满天飞。理查德歪着头看了好几分钟也没太懂，斯特凡诺把他脑袋推开一点，嫌他靠得太近把屏幕挡住了。

好在他来的时候这场会议已经快要结束了，迪克在旁边椅子上还没坐多久，那边的说话声已经停了；斯特凡诺收拾好桌面，再抬头时看见黑头发的少年正趴在沙发靠背上瞅着他看，把下巴垫在叠起来的手臂上。

迪克看着他把桌上的几个文件夹整成一摞：“你都在忙什么？”

“赚钱。养你。”他说话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攒钱等圣诞节到了给你买衣服和新玩具。”

理查德一边听一边笑。他当然知道斯特凡诺说的是什么意思。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那我会很期待的。很快就是圣诞节了。”

“你呢。”斯特凡诺问他，“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

半个小时前迪克才给他打电话说要来。他经常来，但通常是白天，12月的这个时间天都快黑透了。

“刚才在家里被骂了一顿。所以我离家出走了。”少年回答得很诚实。

“……”斯特凡诺看着他一脸坦然的样子只觉得无语。“你管这叫离家出走？就走到这里？”

“那当然啦。”格雷森振振有词。他拉开自己带来的背包：“我说的离家出走是一种态度。抗议！我这会儿还在抗议呢——我带了红茶饼干来，你现在要吃吗？还是我给你放柜子里？”

只不过他们一边聊天、斯特凡诺接连不断地有电话进来。他似乎习以为常了，连耳机都没摘，半个小时后电话接到一半还走去门口开了下门：门外面站着的是大韦恩。

外面好像下了小雪，布鲁斯大衣的领口和肩头挂上了不少细小的雪粒，在室内很快就融成了水珠。

屋主人只是在给他开门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斯特凡诺转身往客厅里走的时候终于对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彻底宣告结束——他把耳机摘了，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什么时候正式任职？”布鲁斯问他。

“下周三上会。快的话在年底放假前会有结果。”斯特凡诺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

斯特凡诺·韦恩先生，做起这些事来确实得心应手。

从卢修斯发起邀请的那个星期开始算，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审查近年已结和进行中的项目，调阅人事档案、接触管理层，再以福克斯先生的名义（经过其本人允许）调整了第四季度的某些指标——从他们现在拿到手的数据来看，四季度能交出一份相当漂亮的财报。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开会投票就像走个形式，只要斯特凡诺能够切实的为他们带来利益、多的是人恨不得手捧鲜花让他立刻上任。

“和检察官那边谈过了？”

“对。这是完全合理的要求，他不能拒绝我。”一说到哈维，斯特凡诺就觉得头痛，“哈维·邓特到底有哪一点好到让你看他特别顺眼？这种爆炸性的正义感同时出现在你们两个人身上真是——”

熏得我想吐。

碍于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才十几岁的小朋友，斯特凡诺勉强换了个词：“——相得益彰。”

哥谭能出现一位哈维·邓特这样的地方检察官，这很好；邓特阁下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在参与的每一场庭审中都将正义贯彻到底；这是哥谭市民所真切期盼的。

——如果他没有每周都带人上门检查、每天随时电话查岗的话就更好了。

哈维也确实同意了斯特凡诺到韦恩塔办公的合理要求，条件是要同时开始协议里要求的社区服务：每天的固定时间段，在公园扫地、发传单、当活动志愿者等几个项目里抽选。

“你可以到小区里扫完地再回去加班，这不影响。”当时哈维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

“哥谭需要他。哥谭需要他这样的人。”布鲁斯看斯特凡诺的表情都能猜到他没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他自己对哈维的看法非常简单，“他的存在把整个司法系统都带动了，这很好。这比我做的事要好得多。”

斯特凡诺挥了下手，根本懒得浪费情绪和他讲这些。

“我要去见小丑。”这是布鲁斯的下一句话。

“谁？”斯特凡诺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旁边小孩转头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迪克，你要和我一起去阿卡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