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谢骄和谢袄对视了一会，他摸了摸滚烫的眉心。如果谢骄愧疚，那他该先挪开目光。
要不要挪开呢？
谢骄心里并不愧疚，他没有夺取原身的身体。可是对着谢袄，他忍不住心里先服软。同样都是被遗弃的孤儿，谢骄不能去伤害谢袄。
“那个，”谢骄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是谢骄。”
“谢袄。”谢袄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小棉袄的袄？”谢骄一时嘴快，因为这个字很少用来当名字。
“嗯。”谢袄脸上浮现些许真切的幸福，这是她唯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爹娘取的字，他们希望这名字能让我暖和点。”
谢骄：“嗯，这名字的寓意很好。”
谢袄到底比谢骄强上一些，曾拥有过父母。谢骄的名字没什么来头，孤儿院院长姓谢，孤儿院的孩子都随他姓谢，当时起名，院长说的是交通的交，但录入的人以为是骄傲的骄，阴长阳错，就叫谢骄了。
“那你的名字呢？你不喜欢吗？”谢袄察言观色起来，这是她的本能。她不知道谢骄会不会觉得冒犯，因此每句话都是再三斟酌。
谢骄一贯不喜欢别人盯着他，但对象是谢袄的话，他也只能装作不在意。谢袄不是无故看他的，所以谢骄采取双重标准。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人总要有个名字。”
谢袄听完，若有所思。
性格使然，谢骄和谢袄是无法在知晓真相的情况下装成亲兄妹的，他们与生俱来的谨慎会让他们猜忌彼此。
人性本就古怪，尽管我能为你付出性命，却还是免不了去怀疑你会不会害我。
谢骄不知道谢袄为何如此淡然的接受了事实，舍身相救能比得上亲哥身体被夺吗？他没有亲人，只能将答案交给时间。
或许有一天，谢袄会想说明缘由。
“……我有点饿了。”谢骄没话找话，他的脸皮好歹是成年人的厚度，早过了“我非要你先跟我说话，非要你先顺着我的”中二阶段。他热脸贴贴谢袄也不丢人，谢袄不比以自我为中心听不进别人话的奇葩强。
谢袄是想和谢骄拉进关系的，她很快接上了谢骄的话，“我也有点，但先生还没回来，我们只能等等了。你很饿吗？是饿到受不了了吗？”
“没那么夸张，我还能等等。”谢骄揉了揉肚子，他对已经干了的血衣非常宽容，“不过你说的先生……是那个人吗？”
“哪个人？”谢袄见谢骄神色古怪，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故意逗他，“你不说清楚，我是不知道的。”
谢骄苦着脸：“我实在不愿提起。”
“你有什么不愿的？”
“没办法，我跟你相处不来啊。”谢骄侧过身，左手将李四屠凑过来的脸推远。
谢骄一脸嫌弃，“您几岁了？还搞这种背后吓人的套路，谁会上这种当啊。”
光圈散去，李四屠直起身，谢骄快速扫视一圈，发现喜枝不在李四屠身边了。
谢骄有点好奇李四屠把喜枝怎么了，但他偏偏又不想直接问李四屠，于是他欠啊欠的，一改面对谢袄的形象，“这位先生，你发现了没，我们这里少了一个人啊？”
李四屠当然知道谢骄指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想如谢骄的意，“什么人？你说的是你吗？”
谢骄“哼”了一声。
李四屠牙痒起来了，“你小子，我发现你对我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啊，你信不信我揍你。”
谢骄直接摇头，“我不信。”
李四屠是看着暴躁，但心思极细腻，不管他承不承认，谢骄都吃准他是绝不会伤害无辜弱小那类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温文尔雅可能只是表象，谢骄吃过社会的亏，所以把眼睛擦的很干净。
一个愿意在乱葬岗救人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李四屠冷呵一声，“等我把你练出来了，你看我揍不揍你。”
“那就等你把我练成了再说吧。”谢骄轻飘飘地笑。
“你不同意我也要按着你……嗯？！你答应当我徒弟了？？”李四屠本来要按着谢骄的头逼他答应的，人本性就是有点贱，谢骄对李四屠的态度堪称挑衅，但李四屠偏偏很吃谢骄这一套。
“你怎么了？脑子被打傻了？”谢骄骤然答应，李四屠反而不敢相信，他摸了摸谢骄的脑袋，问谢袄，“袄妹子，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他跟变了个人一样。”
谢袄坐在圆石上看着这一大一小，眉目含笑。谢骄答应的原因并不难猜，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的心意活该被浪费。
“去去去。”谢骄皱着眉拉开李四屠的手，“我答应你你还不乐意了，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李四屠想了想，“不知好歹，牙尖嘴利，动辄轻生，离经叛道……”李四屠把想到的四字话先用了，他想说的有很多，但一字一句太麻烦，所以李四屠总结道，“你就不是个省心的。”
“哇，那你还收我？我的天赋就算再好，也不是你执意于我的理由吧。”谢骄跟李四屠杠上了，现在的态度决定他成为李四屠徒弟后过的日子。
李四屠没把谢骄当小孩子，“开始天赋，后来就不是了。我这人天生爱跟别人对着干，你要死我非要你活，你不当我徒弟，我非要按着你的头当我徒弟。”
谢骄嫌弃的“咦～”了一声，“你这性格比我强多少？”
李四屠一拍大腿，“怎样？”
谢骄：“不怎样，拜师喽。”他起身时犹豫了一下，“拜你为师要三拜九叩吗？”他就没下过跪。
李四屠觉得谢骄的脑袋瓜子真奇怪，“你当我是你祖宗，什么三拜九叩，我们这一门不兴这个。”
“噢，那就好。”谢骄放心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指的是他和谢袄。
“等着。”谢骄同意了，李四屠反而不急了，“我们这一门收徒不兴那些繁文缛节，可规矩还是有的。你和袄妹子拜师的地儿我要好好挑挑，起码要天时地利人和。”
“好麻烦。”谢骄又坐回去了。
李四屠“啧”了一声，“是你弄还是我弄，你不想拜师就走，我不拦你。”
谢骄不吃激将，“那对不起您了，我现在偏偏要拜您为师，您可撵不走我。”
谢袄捂着嘴轻笑，无奈地摇摇头。
谢骄眼神示意她，你不说说话，这师徒逗着挺好玩的。
我就不参与了。
谢袄没有谢骄成年人摆烂的洒脱张扬，她目前还放不开，就不折腾李四屠了。
行吧，以后有机会在尝试。
谢骄一点不觉得这态度有问题，李四屠不比他上学时的老师坚强。
李四屠可是将来能上手揍他的男人啊。
谢骄看着伤痕未愈，只止住血的右手。谢骄习惯了疼痛，疤痕也吓不到他。他只是有点遗憾，以后跟李四屠互殴一只手是不是不太占优势。
李四屠以为谢骄右手情况不妙，“怎么了？右手很疼吗？”
太敏锐了吧。
谢骄大大方方给李四屠，身体不是李四屠的，李四屠感觉不到他的感受，“没事，就是伤口很狰狞，右手手指不太听使唤。”
李四屠确定谢骄右手不会再受伤了，闻言沉吟片刻，“你别担心，我这一门体术只占一小部分，你的前路不会被一只手影响。”
谢骄挑破事实，“我不担心啊，真正担心的是你们吧。”
李四屠翻白眼，“关心你你还不乐意了？”
谢骄知道谢袄在听，“不是不乐意，只是我不希望因为这个让你们有负担。我当时救人是我自己想救，不是为了让你们于心有愧才救的。”
谢袄加入了群聊。
女孩认真说：“不是于心有愧，是心中感激、心疼。”
谢骄：“……”
善意没被辜负，谢骄心里发酸，他挥了挥右手，“我没事，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心里有数。”
现在的李四屠和谢袄没能全面了解谢骄，他们不知道谢骄最擅长微笑着骗人，这是他的自我防御机制。
李四屠拍了拍谢骄，谢骄既不打算求死，那以他的脑子就不会让自己不痛快，于是李四屠很容易相信了谢骄的“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把谢骄和谢袄一手一个，“衣服只能等事情处理完再去换了。”
谢骄想到刚才的疑惑，“喜枝呢？你把她怎么了？”
李四屠没立刻回答谢骄这个问题，“先别管她了，你们两个跟着我开开眼，看看这个世道到底长什么样吧。”
谢骄不怎么期待，“能怎么样？它该长什么样就长什么样。”
谢袄赞同谢骄的话，“左右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有觉悟。”李四屠抖了抖这两个小的。
“对了，还没跟袄妹子说，我大名李四屠，道上人叫我三拔道人。”
谢袄“嗯”了一声，乖乖叫了声“师傅”。
李四屠受了，转为看谢骄。
谢骄：“？”
他一脸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还没拜师呢。”
李四屠忍了。
这就是男女差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