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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
情感达到要求,“言灵”回应了谢骄的祈愿。
“他”付出了代价。
空间静止,时间停止。
构筑时空的法则被强制干扰,谢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灵台“嗡嗡”声响,颅内血压飙升,挤压大脑的每根神经。谢骄七窍漫出血渍,血液从不该出的地方涌出,温热的液体流动着,提醒谢骄他的“言灵”成功了。
他颤抖着呼吸,大口大口吐出血,好像身体在不断排斥着某种异物,誓要与它争个你死我活一般。
为什么副作用这么强?
谢骄捂住嘴,一时想不明白。
李四屠告诉过他,越是强大的言灵,付出的代价越重。可“停下”不过是基础的言灵,怎么会引起如此夸张的效果?
谢骄要的是一瞬的时机,但言灵实现的却是时空间的冻结。
这显然与他这个施术者的需要不符。
“呕……”谢骄把血吐干净,又抹了抹脸,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别说仔细观察了,能不瘫在地上就不错了。
先把……小袄拉回来。
谢骄用力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一步一步挪到谢袄身边。
整个时空间都“停下”了,谢袄保持着坠落的姿势,一抹淡笑是“谢骄”熟悉而痛心的。
谢袄不了解这个空间,他小心地将谢袄整个圈住,让她慢慢离开黑点。期间每个动作,谢骄都放慢了不知多少倍,等谢袄到了安全的距离,他都快脱力了。
可现在他还不能倒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是用言灵的最好时机。
谢骄冷漠地看着黑点,黝黑的眸子里毫无情感。
“消失。”
【“消失。”】
静止的黑点在言灵达成的那一刻,反方向运转,谢骄话一落音,它便消失不见。
“……”
谢骄看着自己的身体。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不是言灵的原因。
谢骄在使用“消失”的言灵前,就把自己混乱的灵台封住了。
对灵师来说,施展灵术靠的是灵台(大脑),储存灵力靠的是肉I体。“停下”言灵所能影响谢骄的要素唯有其二者。
灵力不能中断,谢骄便尝试锁住灵台。
这一试,很多东西浮出水面。
但现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
谢骄走到竭泽替身站的位置上,他和竭泽的站位截然相反,少年看着天然的巨大竖眼,眼中没有对“灵异”的丝毫敬畏。
“竭泽,出来。”
【“竭泽,出来。”】
言灵生效。
黑雾拔地而地,无形的雾气在静止的空间扶摇直上,顷刻间密布地下洞穴。
谢骄闭上眼,将灵台内混乱的部分整合成一团,单独开辟了一块脑内空间。
“竭泽,上我身。”
【“竭泽,上我身。”】
黑雾有条不紊地向谢骄流去,他敞开那块混乱的部分,让竭泽进去。黑色雾气无比冰冷,一进入灵台,就冻得谢骄打了个寒噤。
这和谢骄预想的不一样。
黑色雾气,黑色的XX……
从概念上分,是不好的坏的东西的一切集合。
李四屠教导过谢骄他们,如果摸不清一件事物的虚实,就想办法看它身上的黑色。黑色越多,越混乱,就代表这个人不行,不值得交往。
虽然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但这套理论够打死九成九的人了。
能操纵数量如此庞大黑雾的竭泽,自然也能被归为“不值得交往”的类型。
这样的人,拥有的灵魂想必不会让人愉快。
可现实爱打人脸。
接纳竭泽灵魂的谢骄没有感到不悦。
真奇怪,他明明不喜欢竭泽。
但灵魂是说不了慌的。
没有排斥,甚至相当顺利将竭泽纳入混乱灵识的谢骄陷入了迷茫。
难道他内心深处是接纳竭泽的吗?
谢骄的迷茫没有很久,因为他很快得到了答案——从竭泽的记忆里。灵魂纳入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竭泽的记忆碎片。
“我真讨厌这个。”谢骄没有即将“开包”一个反派不为人知的过去的欣喜。
推己及人,如果他有这么一天,他会觉得对方在冒犯、在亵渎自己的过去。既然已经是敌人,不管了不了解对方的过去,都该做好降伏甚至击杀对方的准备。
看反派的过去算什么?
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杀掉对方,不心怀愧疚的理由吗?
这个世界又不是法治社会。
就算它是法治社会,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何必用这样那样的理由去修饰。
谢骄没有触碰竭泽的记忆碎片,他默默看着那灿如星辰的记忆碎片,一边将竭泽纳入得更多,一边等待“停下”言灵的结束。
谢骄能感觉它维持不了多久。
等言灵结束后,他和竭泽就要在这片灵台里战斗,等谢骄降伏了他/她,他会把这片灵台废弃掉。
就像洗头洗掉的头皮屑一样。
小袄她们应该能稳住外面。
竭泽的灵魂被谢骄吸了大半,想在外面拉着大家一起死也是有心无力了。
四舍五入,这一局谢骄赢了八成。
不过半场开香槟乃兵家大忌,谢骄仍然很谨慎。
“五,四,三,二……”谢骄倒数。
“一。”
言灵结束。
深处灵台中心的谢骄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但不出意外的话,时间和空间都该恢复正常了。
“先生在想什么?”
谢骄盘膝坐下,一手支在膝上,顺带撑着下巴,主打一个武德,“我在想,外面怎么样了。”
“先生的朋友都很安全,”衣物滑落的声音落在谢骄耳畔,竭泽坐在谢骄不远处,他没有被人抓住七寸的歇斯底里,慢条斯理道,“他们正在保护先生的身体。”
“那现在就是我们俩一对一了?”谢骄赏天赏地赏“星星”,就是不挪动一下。
竭泽叹了一声,“在我看来,入局者唯我与先生。”
“……是不是有点不礼貌?”谢骄以为竭泽和他一样,誓做体面人呢,“我师妹她们若殊死一斗,未必不能赢你。”
“或许会赢,但我不会心服。”竭泽笑道,“若我不心服,他们便算不上赢。”
“呵……”这人怎么耍赖,谢骄做不赞同状,“按你的说法,谁都赢不了你。”
“不,”竭泽笃定道,“先生可以。”
谢骄:“……”
他默了默,说了句真心话,“我就是从这里开始讨厌你的。”
“竭泽,你太没有边界感了。”谢骄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你都不熟,你为什么要一口一个肯定,一个一个我信任你。”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知道我不喜欢自来熟的人。”
谢骄生性执拗,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厌恶没来由的善意,长大后性格固定了,直接来个超级加倍。
别人认为他不识好歹,他认为对方不是个好鸟。
可以说他没什么朋友,一半是自己作的。
但谢骄不后悔,成年人谁相信永远的友谊。
听了谢骄的话,竭泽没有被刺到,反而心情颇妙的样子,他/她看着谢骄,眼中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她说,“我就是故意恶心你的。”
谢骄:6
话说开了,他也懒得装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得多讨厌我,才能捏着鼻子演下去的?”
“我不是讨厌你,”竭泽给谢骄一个虚假的笑容,“我是恨你。”
谢骄没什么感觉,“哦。”
他跟竭泽又不熟,玩什么愧疚感作祟。
“……”一拳打到棉花上,竭泽没有恼羞成怒,他/她只是扒掉了带了不知多少年的面具,面无表情的盯着“星星”罢了。
这份“体面”的应对让谢骄高看竭泽好多眼,他对情绪稳定的人,一向回以礼貌。
“你不再说点什么吗?”谢骄说,“如果你没有别的话,我就要把你关在这片灵台里了。”
竭泽看了谢骄一眼,又偏过头去,“我不想跟你谈心,你这个人油盐不进。和你说话,我很难受。”
谢骄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的思想不一样,注定谈不拢。”
竭泽重新看向谢骄,他眼里带有真实的愤怒,以及被同类背叛的幽怨,“可你跟我一样,我们是一类人。”
谢骄以为竭泽说的是性格,他用最万金油的答案,“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竭泽摇头,他说,“谢骄,就算你跟我不完全一样,你也不该那么对我。”
谢骄:“……”
我怎么你了?
谢骄希望竭泽冷静,“我是现在的谢骄,竭泽,我还没到未来见过过去的你。”
“我知道,”竭泽道,“但我还是恨你。”
谢骄头大了,这人原本很正常,怎么现在一股深闺怨妇味,“理由呢?你恨我的理由是什么?”
虽然我性别男,爱好男,但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谢骄不觉得他会在感情上辜负竭泽。
“呵……”竭泽凄然一笑,“我恨你什么……”
“谢骄,”他/她颤抖着,语带哭腔,“我恨你……对我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