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信,一众女使围着简繁华到院内池塘一侧玩笑去了。
素玉没跟着围简繁华,她给谢袄秋池准备了点心,然后坐在花树的一块丑石上,偶尔素心她们闹得过分了,才制止两句。
秋池啃了两口点心装装样子,谢袄则带着她一起荡秋千。
“素玉姐姐,我们这里还有位置,要一起荡吗?”见素玉一个人,谢袄问她。
“不敢,”素玉笑着摇头,“谢小姐与秋小姐玩吧,我在这里看着大少爷他们。”
“别喊我小姐了,我山里长大的,不是哪门子小姐,”谢袄道,“素玉姐姐喊我谢袄就是了。”
“谢小姐是夫人的客人,我们做女使的,不能与客人平辈相交,这不合规矩,”素玉还是摇头,“谢小姐喊我素玉即可。”
谢袄没接触过世家大族,她看着哪怕在为难举止都很得体的简繁华,叹道,“我知道了,素玉。我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山里丫头,让你为难了。”
素玉不摇头了,她站起身向谢袄行礼,“谢小姐怎可妄自菲薄,素玉虽灵力低微,却也看得出谢小姐是修习不俗的灵师。灵异界一向以实力为尊,谢小姐不必因俗礼揪心。”
谢袄愣了一下,“你不必行礼,我……”
素玉在谢袄话还没说完时就坐下了,她对谢袄眨了眨眼,“谢小姐想说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素玉。”谢袄心领神会,素玉有她要遵守的规则,谢袄也有自己要遵守的规则。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该符合她的身份,她该习惯这些东西,以免闹出什么笑话。
“说到礼仪,谢小姐从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既来到清净府,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向夫人要几个嬷嬷好好学一学。”素玉静看落花流水,半晌后不经意提及。
谢袄还没反应过来,她自顾自道,“既然谢小姐有心,我定当知会夫人,明天,不,今晚就会有嬷嬷安置到谢小姐的院子里,给三位一起补习。”
秋池:?
她也算在内?
素玉对迷茫的秋池笑着点头。
秋池把点心一口塞进嘴里,咽下去,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学礼仪,要夹腿,放血,断手断脚吗?”
素玉一愣,随即摇头,“不必。”
秋池:“那我没意见。”
谢袄虽有心问秋池话中的深意,但此刻显然不是好时机,所以她只得道,“我也很期待。”
素玉:“那就好,等谢公子出来,我就和夫人说。”
“劳烦夫人了。”
“几位是夫人的客人,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哪有劳烦不劳烦的呢。”
池塘一侧,简繁华被女使们哄着捞金鱼,素心一条他一条,其他女使一条他一条,没一会,简繁华抱着装了十几条金鱼的水晶鉴走了回来。
女使们闹过了他,心满意足,各做各的事去了。
“要荡秋千吗?”谢袄和秋池站起身,谢袄拍了拍秋千,“你家的秋千韧性很好,可以荡得很高。”
简繁华把水晶鉴塞给谢袄,坐在秋千上,无力地摆了摆,素玉早不知何时离开了,“谢师兄还没出来吗?”
暮色四合,星子点点。
檐下亮起了暖色的荧光,有流萤飞过。
“还没。”谢袄放下水晶鉴,和秋池一起摸鱼玩。
简繁华荡了会秋千,后知后觉问她,“小袄师姐,你刚刚为什么不救我?”
谢袄微微一笑:“救你?怎么救?”
简繁华迟疑了,他知道自家的女使有多大本事,“这……”可他又有点委屈,“可我是你的师弟,你不能不管我吧。”
“乖,小师弟,”谢袄道,“若哪天你真有性命之危,小袄师姐一定救你。”
“真的吗?”简繁华心力交瘁,没什么力气辨别谢袄真心与否。
“不假就是了。”谢袄敲了敲水晶鉴,“这个你要带回去吗?”
“不,把鱼放回去吧,水晶鉴放池塘边就行,有人回收它。”简繁华倚在秋千上,有气无力道。
“真这么累,为什么不和女使们说,你喊累,她们一定会放过你。”秋池自告奋勇回去放鱼,谢袄索性坐在丑石上问简繁华。
“那多不好,我又不是次次都来,她们就算闹腾也就这么一小会。”简繁华道,“女使们很小就来清净府了,在到年龄之前,她们不能离开这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事,多无聊啊。”
“索性我也是十天半个月来一趟,如果闹闹我能有趣些,随她们闹气吧。我也不吃亏。”
好觉悟。
“那你还让我救你?”谢袄捏了块点心。
简繁华摸了摸腰间玉坠,眉宇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每次求饶都这样,之前喊的是素玉姐姐,后来素玉姐姐都不管了。”
谢袄哼笑一声,“那现在好了,来了个小袄师姐,可惜小袄师姐也不管你。”
“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简繁华装作无奈道。
*
厅内
几盏香的时间过去了,谢骄坐的端正,他的定力早被九年义务教务磨出来了,坐得住。谢袄和简繁华及一众女使们闹得动静不大不小,从谢骄的位置往外看,正好能见到他们一群人笑闹。
天色渐晚,女使们散去。
谢骄一心二用,拨动茶盏。
“夫人,您将我留下,可是有事要吩咐我去做?”
少年眼神清澈,里面流动着信任的光芒。对于恩人,他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吩咐谈不上,”简钰摇着团扇。静坐到暮色四合,天地归于一色,世间万物归于静默,简钰的心沉静下来,积压在内心深处的种种在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
她放下团扇,朝谢骄伸出手,“好孩子,你过来。”
谢骄左右看了看,确定厅内只有他一个人才起身,慢慢的把自己挪了过去。
“手。”简钰像一位亲近的长辈般,温柔的笑着。
谢骄不好意思的把手搭在了简钰手心上,像个晚辈般垂下脑袋。
简钰失笑,“你这孩子,怎么害羞起来了?”
谢骄没遇到过长辈般的关怀,抵抗力不足,他把头埋的更深了,“夫人见笑,骄生性羞涩,不善言语。”
简钰一错不错的看着谢骄,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出来了,你是个好孩子。”
谢骄快要站不住了,“夫人把我留下,就是想说‘我是个好孩子’?”
谢骄虽无法抗拒简夫人长辈般的亲近,但他心里还是有谱的。简夫人这等世家女对他和颜悦色,心地好是一个理由,对他有所图谋也是一个理由。
有什么要求还是早说为好,不然后期关系近了再论恩情大小,此刻营造的温情就相当于一个笑话。
谢骄可以接受利用,但他希望利用就是利用,不会掺杂感情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感情是很珍贵的东西,给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简钰拉着谢骄的手一顿,少年眼神坦荡,干干净净。简钰没办法了,她轻叹一声,“我把你留下,原本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的。”
原本……
“现在不拜托了吗?”谢骄抓重点。
“现在觉得那件事,不重要了。”简钰望向扇窗之外的天地,“你还是个孩子,‘金星’持有者这一个身份就很难了。我的事,只是一件小事。我是长辈,若我都料理不好,你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这件事,在智不在力?”谢骄问。
简钰拿起团扇轻拍谢骄的臂膀,“聪明。”
“夫人可是要料理族中事物?”谢骄做排除法,族外的事简夫人手上有人,要请他这个外人相助,只能是族内不好处理的阴司了。
“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好了,”简钰忍不住感慨,“繁华那孩子很好,但他心诚,很多事,我不能和他说。”
“他也不会支持我。”
谢骄摸不准简夫人的心路,“夫人,我是个外人,虽占了师侄的半个名分,但……”到底隔了好几层。
简夫人在谢骄面前提自己对简繁华的评价,谢骄也不敢接啊。他们才是亲母子。
“呵……”谢骄不敢接话,简钰也不为难他,“就是些妇人的家长里短,你年纪小,又是男子,听起来一定觉着无趣,还想为你的好兄弟打抱不平是不是?”
谢骄尴尬一笑,他怎么说,怎么说都里外不是人,只能装傻了。
“繁华那孩子,就拜托你、你们了,”简钰道,“我救你,虽心有计较,但也是不想繁华失去他的师兄师姐。我知道那孩子很寂寞,但我与他实在无话可说。”
“亲母子又如何?志趣不相投,终是南辕北辙,还不如淡着,免了往后的伤心绝望,也不会真断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
简钰的美静谧空幽,她坐在首座上,就像一尊被精心打造过的观音像。观音慈悲,青春永驻,可神像无情,世人如何虔诚拜颂,也换不来她的垂怜。
但这不是简夫人的错,谢骄想,母亲可以不伟大,她也是人,有自己的志向。若委屈自己才可延续与孩子之间的缘分,那还不如当自己没生过孩子。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下去。
人间事,多是凑合。
“我是师兄,我会照顾他的。”谢骄道,“繁华和我还有师妹相处得很不错,我们都很喜欢他。”
简钰:“他是个好孩子。”
只是和我没有缘分。
天色实在晚了,简钰也不好强留谢骄,她摸了摸谢骄的鬓发,说来也奇怪,不知怎么的,她对谢骄反而能说很多心里话。
“前段时日你没醒,族中想见你的人我都给你挡了,但现在你醒了,他们是一定要见你的。”
“今时不同往日。几百年来,灵异界围剿‘金星’持有者,各大世家门派为此折去了不少天赋超群的后代,已经有一些世家门派对这传了几百年的预言心生不满与疑窦,所以哪怕你们一行从‘金星’升起的大仓山回来,我也能压下族中的非议,等你醒来在做计较。”
谢骄:“所以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我得展现自己的无害?”
“不,”简钰摇头,“你得展现自己的强大,空前绝后的强大。”
“几十年前,你的师祖青菏散人就是这么做的。在灵异界怀疑他‘金星’的身份追杀他时,他一个个打了回去,打得他们跪地求饶,心生忌惮,不敢招惹。”
“呃……”谢骄对青菏散人的英勇事迹有所了解,他小心道,“师祖来过简家吗?”
他打过你们吗?
简钰微微一笑,眼神别有深意,“来过,简家当时笃信‘金星’预言,追杀青菏散人颇紧,所以损失也最惨重。那一战,简家族老们失了大半,还是近些年才把人补上。”
信息量好大。
谢骄忍不住感慨,“师祖好强。”
一个人单挑灵异界,要不是对灵异界有了解,谢骄还得以为这灵异界多菜呢。
“他确实很强。”简钰赞同,她目露向往,若能达到青菏散人的境界,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我可能达不到师祖的境界。”谢骄感慨完就泄气了,他就是个脆皮,别人近身揍他两拳,他就没了。
哪像青菏散人是个近战法师,高攻高防。
简钰:“不一定要真的超过他,只要让灵异界认为你青出于蓝,比青菏散人强就行了。”
“骗得过去吗?”谢骄开始思索对策,他综合素质最多达到水平线,想骗过真“老狐狸”,他没把握。
“我会让你能骗过去,”简钰此刻神似谢骄高三班主任,她开始了劝学,“好孩子,明天我会派人去教你们,尤其是你。”
“李贤弟教人的方法我知道一些,若你没得到‘金星’,那些东西够你用一辈子都多。但人生在世,没有如果。”简钰加重了语气,“谢骄,你年纪不小了,错过了启蒙的最佳时间,就只能勤能补拙。”
简钰像严厉的母亲一般锤了下谢骄的左手掌心,“要想活下去骗过他们,你就得往死里学。
谢骄:“哦,哦。”
您刚刚不还说我年纪小吗?
“明天,简家族老会请你过去,他们手里有辨别真言的灵器,你记得话说三分真,留七分。”见谢骄颇为上道,简钰不由为他细细思量,“最好连真名都不要说,灵师修习的灵术千奇百怪,说不定有人能通过名字行巫蛊之术,坏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