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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清净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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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二天一早,觉浅的谢骄就得到了简钰赠送的豪华升级大礼包课程,十几个三十出头的嬷嬷围着他。

谢骄:“……”

谢骄:“敢问各位嬷嬷名姓?”

嬷嬷一号:“无需在意我等名姓,谢公子只需端正言行,听我等规劝即可。”

嬷嬷一号:“今天晚上谢公子就要去见长老们了,一举一动都不能出差错。谢公子,时间短任务重,我们现在就开始,不说做的跟世家公子一样,也要达到八九分。”

嬷嬷一号大手一挥,其余嬷嬷们冲了上来,手里拿着尺子、软带等矫正工具,没一会,谢骄就被绑成了精神病人同款,不过比起精神病人,他还能在规定时间做一做动作。

日上三竿,睡醒的秋池走出房门,见到的就是手脚头颅都不归自己管的谢骄。

秋池:“这是做什么?”

她望了望四周,“小袄呢?”

嬷嬷某号:“因男女有别,谢小姐在另一处院子里学习,秋姑娘若想一同精进,可与女使们同去。”

秋池看着被五花大绑走路颤颤巍巍的谢骄,沉默了一会后,“带我去吧。”

说完,也不管谢骄如何绝望求安慰的目光,自顾自去了。

简繁华一大早就被族中长老请走了,秋池一走,这个院子里就只剩谢骄和一群对他虎视眈眈的嬷嬷们。

谢骄不后悔,但他想哭。为什么这个时代对男子一步走多远还有要求,步子迈得太小了没有男子气概,步子迈得太大了扯d……

算了,不想了。

学吧。

嬷嬷某号:“谢公子,认真走,要想做到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有一张绝好的脸是不够的。”

谢骄:“……”是吗?

嬷嬷某号:“不错,若谢公子容貌中等,如何做表情反倒不是第一等要紧的事,毕竟没人盯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看。可偏生谢公子生了这样一张脸,既然有一张战无不胜的脸,何不把脸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做到微微一笑使人意乱神迷,才不枉谢公子这张脸!”

谢骄:“我……”

嬷嬷某号:“谢公子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懈怠自身。想大公子儿时天不亮起床修习灵术射术,早间又与我等学习公子仪态,十余年不曾懈怠。谢公子这才是第一天,当更加努力才是。”

谢骄:“知道了。”

于是一个白天,谢骄速成了如何走路微笑装个真公子哥。嬷嬷们在其中出力颇多,谢骄已经能把嬷嬷们的话背下来了。

等简繁华处理好事务准备带谢骄去长老堂见长老时,他险些认不出这是他的谢师兄。一直游刃有余的少年被嬷嬷们转来转去,眼神无光,看到简繁华来了,也只有气无力的点头示意一下。

“师兄,你……”简繁华从小就被嬷嬷们搓圆揉扁,此刻见到生无可恋的谢骄,就知道他受了什么罪。

“我…没事。”谢骄在嬷嬷们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换着呼吸,“今日…学习…尚可。”

简繁华:真的吗?

谢骄:假的,可得装。

“各位嬷嬷安好。”简繁华向诸位带大他的嬷嬷们行礼。

嬷嬷们整齐划一回礼,“大少爷安好,多日不见,大少爷瘦了些,记得晚间多饮些玫瑰露,可以开胃。”

说着,也不等简繁华回应,嬷嬷们又一个声线向谢骄道,“谢公子,今日课业已毕,明日我们同一时刻再来,希望谢公子能提前梳洗完毕,好余下时间多学些规矩。”

谢骄:“我,会的。”

等嬷嬷们走了,谢骄都不会呼吸了,“咳…咳咳……”

“师兄,你还好吗?”简繁华帮谢骄顺气,谢骄经历过的都是他经历过的,受过一样的苦,简繁华此刻特别能共情谢骄。

谢骄调整呼吸,“我还,可以。你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太辛苦了,从小就开始卷。

“嗯,”简繁华陷入回忆,“从我记事起,嬷嬷们就在我身侧,小到喝一口水,大到修习灵术,她们都会时刻提醒我如何才是对的。嬷嬷们虽然严厉,但对我是真心疼爱。十余年过去,我已经习惯了嬷嬷们的存在。”

谢骄:“……”

言语无法形容他的震撼。

谢骄活动被绑得都起了瘀血的臂膀,他没看腿,但八成一样青紫了。他十五了,比不得简繁华学时的韧性,嬷嬷们尽力矫正了他的不足之处,但没学成前还是做的不伦不类。

所以嬷嬷们让谢骄见长老时从前怎样现在怎样,反正见长老不重要。

“你家长老的地位是不是有点……”谢骄运转灵力,把嬷嬷们的话对简繁华简略告知。

“这一代的长老都是近几十年新换的,若要论资历,论德行……”他们不行。

简繁华倒了杯茶,茶气氤氲,他慢慢喝着。从小受世家教育的孩子,似乎生来就掌握了藏话的能力,对他们来说,能同等交流的人,势必能体会他们的未尽之语。

所以简夫人能把控住他们。

谢骄自动补足了简繁华的未尽之语,他还有一点疑惑,“繁华,令尊最近可好?”

谢骄来简家都没听过简繁华父亲这号人,虽然清净府的人加起来他就认得简夫人和她身边的女使嬷嬷们。

“父亲身体安康。”提到父亲,简繁华动作一顿,周身气压有些低,对他的父亲也是一言以概之。

谢骄:“……哦。”

其实光看言谈举止,简繁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谢骄就是觉得他不高兴。是因为熟了吗,所以哪怕一点点情绪,关心的人都能很快察觉出来了。

要是别人惹简繁华不高兴,谢骄指定为简繁华出谋划策,不管道不道德,先把人套麻袋打一顿给兄弟出气,但这人偏生是简繁华的父亲。

好歹是父亲,就算再讨厌,也不会允许兄弟骂他吧。

“……”

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上爬,明明知道自己的朋友不高兴,但却碍于身份不能为朋友发声……

谢骄啊谢骄,你何时如此瞻前顾后了?

不发声,对不起兄弟,发声,会得罪兄弟,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谢骄想到简繁华肯收留他们的义气,伸头了。

“你父亲他对你……”

“我不喜欢我父亲。”

两人同时开口。

谢骄愣住,你就这么说了?

简繁华似乎忍到了极限般,“从我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让我把师兄你交出去。我不交,他说我不孝,说我忤逆,还想打我,要不是嬷嬷们暗中观察后拦下,我作为儿子于孝道上都不能还手。”

十五岁的少年将茶盏往地上一砸,“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心无成算,别人说什么都信的……都信的……”

简繁华掩面,谢骄震惊,他没想到提到简繁华的父亲能让简繁华如此。不是,这一看就是孩子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发疯了,简夫人的丈夫,简繁华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谢骄想抱抱简繁华,但他又不太敢,他们还没到这地步吧。

‘安慰他!’

教导谢骄的嬷嬷们不知何时攀到了院墙上,一位嬷嬷举起了宣纸,上面写着三个字。

‘抱住他!’

另一位嬷嬷也举起了宣纸。

‘告诉他,他是最棒的!’

第三位嬷嬷同样举起了宣纸。

这场面荒诞离奇又很温暖,谢骄下意识照做了,他抱住恪守礼教不能跟身边人诉说的颤抖不止的少年,深吸一口气,用今生最真挚的语气说道,“繁华,这不是你的错。”

这和简繁华有什么关系呢?父亲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角色难道是孩子的错吗?

“你很棒,你最棒了。”

“我,小袄,还有师傅师叔们,都很喜欢你,”谢骄看着偷偷出现的嬷嬷们,接过了手帕,“照顾你长大的嬷嬷们、女使们也是,她们都很爱你,都很在乎你。”

“不过是一个不爱你的糊涂蛋罢了,别在意他,那种男人就该在泥里发烂发臭,最好死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谢骄说着,不自觉代入了自己。

要是那个男人能凄惨的死去就好了,如果他能见到那个男人,他一定要活刮了他!

两个颤抖的少年抱在了一起,谢骄没和人如此亲近过,另一个人的血液呼吸心跳近在咫尺。谢骄静静听了一会,然后用手帕给简繁华擦眼泪。

“我很讨厌我的父亲。”简繁华眼眶红红的,面无表情的流泪。

谢骄哄他,“我知道,我也不喜欢。”

近段时间简远廉带给简繁华的心理伤害太大了,少年没有适龄的友人,只能不断积攒压力。如果谢骄没有提起,他可能就这么忍着忍着把这件事翻篇。

但谢骄提起了,对父亲长年累月的不满就此决堤。

作为简家的继承人,简繁华必须恭敬父母,爱护族人,做族中表率,如果有可能,他最好把自己打造成一尊神像,一直不变地待在他该在的位置。

简繁华愿意成为“神像”,因为这是他生来的职责,他知晓自己生而为人的因由,他享受大少爷的身份,也当背起相应的枷锁。

只要那是合理的。

母亲虽然淡漠,但她的言行合乎礼制,因此在失落,简繁华都能接受。但父亲……简繁华不懂他,那个男人一生都浑浑噩噩,自说自话,他没有尽过父亲的职责,却想让简繁华对他言听计从。

但那怎么可能呢?

简繁华是未来的简家家主,在不久的将来,他必会踩着他的父亲登上家主之位——这是除他父亲之外所有简家人都默认的事实。

“若他不是我父亲,我大可直接了结他,”简繁华痛苦不已,“可他是,他是我的父亲。我不能违背幼时习得的礼教,做那弑父之人。”

听完简繁华心路历程的谢骄:原来最单纯的人是我自己。

简繁华是被他父亲气哭了,被他父亲的愚蠢气哭的。

看来不管在哪一个时代,贵族们都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啊。谢骄耐心地替简繁华擦去眼泪,确认过眼神,都是能对亲爹动杀心的人。

简繁华好一些,他遵循的礼教压住了他的念头,但与之相对的,他必须忍受他父亲活着还不如死了十年如一日带给他的心理重压。按三岁算,简繁华忍了他父亲十二年的无理取闹。

到底谁是孩子啊?

“冒昧问一句,你父亲他……怎么娶到你母亲的?入赘吗?”简夫人姓简,肯定是简家人,但简繁华父亲就说不好了。

“不是入赘,”简繁华不流泪了,这是他非常珍贵的可以说自己父亲的时刻,“我父亲是简家家主的独子,母亲是简家旁支的小姐,两人都姓简。”

“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是当年先家主定下的。先家主说我母亲聪慧机敏,是不可多得的贤妇,且又是简家自己人,留着简家的血脉,将来若父亲遭遇不测,母亲也可携幼子撑起简家门楣。”

谢骄:“……”

他问:“这是我能听的吗?”

这听起来简繁华的父亲完全被他亲爹放弃了,他亲爹越过他培养儿媳孙子是吧。

豪门狗血剧诚不欺我。

果然,真实发生的事只会比电视小说更精彩。

谢骄震惊后是麻木,这瓜吃得太撑了。

“你是师兄,可以听。”简繁华点头,他的情绪缓和下来,又在一点点变回那个简大公子。

“师兄也是外人啊。”谢骄心知简繁华不傻,但听了豪门秘辛的他又怕简繁华傻白甜,什么话都跟外人讲。

“师兄师姐可能是外人,但你们不是。”简繁华重新倒了杯茶,端在手里,掌心升起的温度让他找到了话题的重心,“谢骄和谢袄,还有秋池,与我在大仓山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心思坦荡,绝不会传出去。”

你确定坦荡不是坦荡的单纯?

不过他们三确实不会传就是了。

谢骄:“确实,于情于理,我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他们一没钱二没权,这时代又不像现代豪门秘辛一晚满天飞,他们做这个图什么。

简繁华失笑,“我以为师兄会伤心呢?”

谢骄:“啊?”

“伤心于我的真情流露也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呃,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这种家族秘辛肯定得找不会说出去的诉说才对啊,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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