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除了几个还在任务中回不来的成员和没人知道在哪拉克萨斯外妖尾的人全员在场。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衣冠冢很不是滋味,他们最信任的人如今连尸首都没有。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幸存者们来到了废墟上寻找乌拉拉的踪迹,事后评议院也派了人寻找,最后只找到了一条原本属于乌拉拉的项链。
原本公会里有很多人并不想办葬礼,对他们来说乌拉拉只是失踪了,会长也觉得至少要等拉克萨斯回来。但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拉克萨斯也一直不回来,会长终究是妥协了,毕竟这不仅仅是妖尾自己的事,也涉及评议会的颜面,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可恶!可恶!可恶!!!”纳兹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即使拳头已经沾满鲜血疼痛也无法麻痹他此时的悲伤与自责。他也是反对葬礼的一员,他一直记得乌拉拉最后和他说过要相信S级魔导士,他相信了,但是乌拉拉不见了。
哈比看着眼前不断伤害自己纳兹很是心疼,但他自己也已经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抽泣。
格雷与艾露莎看起来冷静一些,但是颤抖的身体、紧握的双拳以及根本忍不住的眼泪暴露着他们此刻的内心。
洛基……或者说雷欧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先前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那几张票却是他给的。这几张票本来是对同伴的报答,实际上确实通往地狱的车票。
会长虽然腰板挺得直,泪水却也流个不停。说起来当年邀请乌拉拉入会也是看他过往的经历和如今的自暴自弃着实有些可怜,觉得在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二人也默契的对之前的那些事儿绝口不提,只说乌拉拉之前是做独立佣兵的。后来发现乌拉拉的性格有些出乎意料的开朗,他也就放心了。他也很感激乌拉拉这些年一直待在拉克萨斯身边陪着他。自己孙子的脾气自己也清楚,虽然有时候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样子有些来气,他能看出来对拉克萨斯来说乌拉拉很重要,他很高兴拉克萨斯能有一个值得珍惜的人。然而到头来终究是英年早逝,现在拉克萨斯唯一的约束不在了。
评议会也来了很多人,这场葬礼就是评议会出资的。说起来这件事和评议院脱不了干系,毕竟乐园之塔事件的漏网之鱼和混入内部的敌人足够评议会颜面扫地了,评议会如果想继续存在,其内部不论是规则还是人员必须要进行彻底的洗牌。现在大概是老一批成员最后的工作。
评议会的代表上前致辞,他的声音洪亮而庄严,然而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在只有记者为了报道认真听那些事后的道歉、忏悔、补偿以及评议会未来的计划。在官方资料中乌拉拉是孤儿,公会就是他的家,所以公会会得到一笔赔偿。另外评议会以乌拉拉的名义捐出一些钱用于慈善。唯一和他本人相关的是乌拉拉会被追封为圣十大魔导,这个决定主要基于乌拉拉所展现的力量和对他名义上的补偿。本来乌拉拉作为一个辅助型的魔导士出彩的场合不多,真正了解他在这方面实力的只有和他合作过的人,所以他在临死前展现出超大型魔法阵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在这之前没人会想到竟然有人有能力以一己之力控制魔导精灵力,那可是评议会的杀手锏。而除此之外评议会调查了他的过往,知道他做佣兵时的战绩。
乌拉拉.亚特米克,A级佣兵,百人佣兵团参谋及团内十人魔导佣兵小队魔力调配支持。(设定上佣兵C级是新人和弱者,B级是老手且有一定实力的人,A级是高手和领导者,S级是有编制的国家级佣兵。因为乌拉拉是独立佣兵而S级会有来自国家的强制委托所以乌拉拉没升。)
即使最后乌拉拉没能活下来,但在他的努力下除此之外的伤亡大概只有海里被余波波及到的几条倒霉的鱼。
好消息是他配得上这个称号。
坏消息是他永远不会不知道。
神父念完冗长的哀悼词,乐手奏乐,由艾尔夫曼负责填土将遗物箱埋葬。
乌拉拉最开始只是背了一个双肩背包来的妖尾,刚刚加入的时候会在外面找一个角落裹上一个毯子靠着墙睡。被人发现了之后其他人担心他的健康问题就提议让他去自己家,然而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人过问了。马卡洛夫一度有些头疼,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乌拉拉的习惯,他在做佣兵的时候出任务都是睡在车上或者户外而不是住旅店。经过一系列的思想工作马卡洛夫同意他睡在公会里。成为S级之后他也顺理成章搬到了二楼,和之前相比多了一个吊床罢了所以说到底乌拉拉并没有多少遗物,三个箱子里面一半是他这些年收集的首饰。
“拉克萨斯……没有来吗?”
“没有。真是的,这种时候他去哪了啊?!”
…………………………………………………
等到无人的深夜,拉克萨斯来到了墓前,身后跟着雷神众的三位。
拉克萨斯看着眼前摆满花圈贡品的墓碑和墓碑上的刻字,又想到白天那群人的样子就火大。
圣十魔导士?人都死了,说到底只是给舆论的安慰罢了。评议会的家伙一个个自诩自己对么厉害到头来被骗的团团转!妖精的女王到最后却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
几天前多日未归的拉克萨斯推开公会的大门,坐在了最近的凳子上。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拉克萨斯不对劲儿。
没有嘲讽,没有喧闹,他就这么沉默着坐在凳子上,让所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拉克萨斯知不知道乌拉拉出事了但又不敢第一个开口,他们真怕被拉克萨斯撕成碎片——现在的拉克萨斯仿佛是没有驯兽师的野兽。
见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拉克萨斯率先开口道:“艾露莎呢?”
“啊…她,她现在不在,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总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拉克萨斯抬眼看了一眼四周警惕的人们:“叫她回来,来见我。”
众人一片沉默,心说完了,这是要问罪?
“啊……那个……”见气氛不对,会长终于还是先开口了,“拉克萨斯,关于乌拉拉……”
想想也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拉克萨斯这些天肯定会知道些什么,但是所有人这些天都有些提心吊胆,他们不知道没了乌拉拉拉克萨斯会疯成什么样。
“死了。”拉克萨斯平静地说。
会长也是一惊:“不不不,还不一定,只是失踪……”
“那家伙死了。”拉克萨斯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感情,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不对,拉克萨斯不是这样的。
“拉克萨斯!”纳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如果要发火的话冲着我来吧,”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拉克萨斯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静静的问:“艾露莎呢?”
“你……”
“我在这儿。”艾露莎推门走了进来,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艾露莎径直走到了拉克萨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似乎还是有些紧张。
“你说吧。”
艾露莎沉默片刻,开始从他们在乐园玩开始讲起。
意料之外的相遇,被带走,纳兹他们找了过来,杰拉尔的计划、自己和杰拉尔对峙、心软、被骗……
“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明明有机会的……”说着,哪位坚强的妖精女王忍不住掩面啜泣。他的一次失误造成了同伴的死亡让他这几天备受心灵的折磨。
“继续。”
“唉?”一瞬间震惊盖过了悲伤,她抬头看去,拉克萨斯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只是闭着眼睛一手架在桌子上撑着头,好像要睡着了。
艾露莎停止了哭泣吞了口口水继续讲述之后的事。
周围的大伙也在注意听,这些天大家或多或少也有些好奇,但是也默契地没有提起,怕艾露莎伤心。
当艾露莎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拉克萨斯却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会,任凭其他人这么叫他也没用。
“说句实话我第一次这么怕他。”
“总觉得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好像知道所有事情,我以为他会把公会拆了。”
“他大概……对我失望透顶了,我已经不值得他发火了。”艾露莎小声地说。
………………………………………………
“拉克萨斯?”弗里德感受到拉克萨斯的愤怒有些担心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此时此刻拉克萨斯把所有想骂的话在心里都骂了一遍,他想喊出来,却终究是咬紧了牙关什么也没说。愤怒无处宣泄的他抬腿想要把墓碑踹碎,弗里德吓了一跳,拉克萨斯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在了墓碑边缘。
拉克萨斯放下脚,注视着墓碑中央的黑白照片上傻笑的乌拉拉。
他沉默着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掏出了一条精致的项链。
那是一条做工精致的银制项链,中间镶嵌着一颗发着淡淡光芒的金色宝石,很像乌拉拉的眼睛的颜色。然而仔细看去,它实际上是一颗能够存储魔力的无色水晶,而其中的光芒则是里面存储的雷属性魔力凝聚成的球形闪电。这上面还有弗里德写的术式,可以防止被偷。
拉克萨斯将项链挂在了墓碑上。
弗里德看着眼前的墓碑深感惋惜,乌拉拉是他除了拉克萨斯之外最尊敬的人。
……………………………………………
多年前他曾经迷茫过,他也曾整天泡图书馆研究自己的魔法。当他鼓起勇气和拉克萨斯商量的时候拉克萨斯却只是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转头喊到:“喂,乌尔!找你的!”
“怎么了??”
“啊……那个……”
弗里德愣住了,那个时候他其实和乌拉拉不是很熟,他知道乌拉拉总是和拉克萨斯一起做任务,但是一般是拉克萨斯在战斗,乌拉拉不是在逃就是在看着拉克萨斯工作,所以对乌拉拉的印象不是特别好。
但是由于片刻出于对拉克萨斯的崇拜和信任弗里德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术式能写给我看吗?镇子上应该有卖魔法笔的,我去买一只。”
弗里德愣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拉克萨斯。
“照他说的做就行了,他就脑袋好使。”
弗里德在地上写了一个简单的术式陷阱,等到乌拉拉买到笔过来刚好触发了陷阱被困在结界内。
“唉?这种文字很少见啊。”乌拉拉看着结界上的字感叹。
乌拉拉蹲了下来,用魔法笔在地上写写画画,不过几秒弗里德的术式就解开了。
“解开了?!”弗里德十分惊讶,一般来说他人如果想解开术式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翻译文字和破译上面的关键信息,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都不用思考一样直接写了破解用的反术式,这需要多大的知识储备才能做到?
“你这家伙就是脑袋灵光……”
“你是怎么做到的?”弗里德问。
“术式其实就是以某种语言作为模板,按照最初的施术者的个人习惯二创并加密之后的文字。最开始术式基本上算是半原创的文字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基础语言的人越来越少,后继者们虽然知道每条术式的作用却根本无法理解它的本质,也就无法再次加密,破解起来也很麻烦。”乌拉拉顿了顿,“简单来说就是……我认识你写的东西。”
“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弗里德开始在乌拉拉的教导下恶补术式相关的文字和加密手段。乌拉拉教了他很多更进一步的词语、短句和书写方法,让他的术式更加有约束力且不易破解。那段时间他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人形百科全书”。他知道每条弗里德的术式里的关键词、陷阱词和加密方式,乌拉拉就像是母语者一样轻松写下一条又一条文字和注解。他的老师都不一定像乌拉拉一样知道的那么详细。
不止如此,在后面的相处中弗里德发现乌拉拉的知识储备量大的吓人,很多语言不管是现在的还是古代的他都不需要查阅文献他都能看懂甚至说出来。
………………………………………………
不知何时拉克萨斯已经要离开,艾芭葛琳和毕古斯罗刚要跟过去却发现弗里德在愣神。
“弗里德?”
“没什么。”
三人跟随着拉克萨斯消失于黑夜。
他们不知道的是墓碑上正坐着一个透明的金发青年一直注视着他们。
青年衣着朴素的白色坐在石碑上,金色的眸子看向四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墓碑上的项链,俯身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再触碰到项链的瞬间被弹开还附带了些许电光,如果他不是灵体的话真的会被电到。
与此同时已经离开的弗里德突然感应到魔法生效猛地回头看向墓园的方向。
察觉到不对的拉克萨斯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弗里德解释到:“术式生效了,有人碰了项链。”
“盗贼吗?”毕古斯罗问。
“不知道。”
艾芭葛琳打开了手里的扇子:“不用担心吧,弗里德的魔法没那么容易解开,而且那上面也有拉克萨斯你的魔法不是吗?现在那个小偷大概率被电晕了吧。”
拉克萨斯没有说话,继续了离开的脚步。
与此同时青年托着腮看着术式生效后显示在眼前的几行文字,着眼于其中一行。
“‘给乌拉拉.亚特米克的礼物’吗?”青年一边抱怨一边手扒着墓碑的边缘晃着脑袋,“给乌拉拉亚特米克的葬礼、给乌拉拉亚特米克的荣誉,给乌拉拉亚特米克的礼物,我......”
一个仰头忽然发现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就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
青年停止了嘴边的话,对于这个能看见自己的少女表现出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平静地说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