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赵丫丫正发愁,儿子学业也算步上正轨,女儿却还没着落。
她八岁时隔壁搬来位寡居娘子,看着很是有风范。一打听说也是她们宝石村出来的,爹死娘改嫁,被卖进省城大户人家当丫头,跟着主家姓齐。
到年龄放了奴籍嫁人,谁知命不好丈夫也没活几年去了,她没地方落脚,只好重新回到家乡,却说离家时太小找不到家人,只好自己买间屋子在这儿住着。
赵家夫妻觉得这齐娘子绣活儿好,还能识几个字,气度也好。想着自己独女能跟着学点本事,将来能养活自己的同时,养几分气度也好说亲。
谁知这齐娘子却不是他们想的那种知书达礼的婢女,而是武婢。
从小被主家培养给小姐的贴身保镖,女红倒是平常得很,字也是勉强能看。也就在这小地方能装得温文尔雅了。
赵丫丫从小就是镇上疯丫头,跟着齐娘子时间久了发现了她师父会武而且实力强悍的事实,愣是缠着师父学了一身本事。
直到十四岁那会儿,赵家夫妻期待的闺秀女儿长成了他们玛瑙镇一霸。路上多看她两眼的男的高低都得挨一脚。
赵丫丫跟爹娘解释说是那男的眼神让人恶心。
赵家夫妻虽然不理解,但也没强逼着赵丫丫给别人赔礼道歉,只是这样一来打算招婿变成了不得不招婿。
现在轮到自己女儿了。她没觉得学武不好,没见着成亲加“守寡”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不长眼的外乡人敢翻她屋吗?
自己女儿年初开始就让她练,现在身体可比镇上任何一个同龄孩子强。
齐师父说过,自己身上有本事比什么都强。
只是自己当时只顾着学武了,文化水平没跟上。蓁蓁乖巧,让练武没说过放弃,只是好像更喜欢读书识字。赵惟明每天回来教点,可那完全不够。
她也想像自己父母一样找个师父教女儿。谁知根本不好找。
城西豆腐坊老板娘听说以前是个大家小姐,可惜听说人家马上要搬省城了。远一点的她又不放心自家小姑娘独自求学。
这事儿从小蓁儿满六岁开始她就琢磨,但至今找不到人。
这日赵惟明放旬假回家,就跟他提了提。
赵惟明这才惊觉这两年看似在教妹妹,实则忽略了小姑娘很多。没想到赵丫丫教育理念这么超前,在她这里,女儿儿子所得皆是一样。
之前学的《神童诗》《千字文》两本蒙学书籍,赵惟明早就抄了一份儿给妹妹了。
赵惟明给妹妹列了个清单,将蒙学的书以及《论语》抄本按日期给赵蓁蓁安排学习计划。另外还买了《大乾诗集》《算学初解》和《百草图》三本书二人合看。
《大乾诗集》是本朝诗人所作,官方出版。
本朝开国至今历经三代,诗集不长。但作诗多为高官,有几位更是宰辅。内容或贴近民生或描绘山河,方便赵惟明科举应试的同时,赵蓁蓁理解起来也不麻烦。
《算学出解》和《百草图》都是工部负责印发的书刊,关于算学和医学的。他也想让妹妹什么都看看,早日悟出自己的志向。
就算没什么大志向,女子会算数会懂医术总归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只是给赵蓁蓁找夫子这件事,二人商量了也没头绪。只能暂时搁置,一来慢慢寻摸,二来也可以等她再长大一点,将来求学也能离家远点。
家里的事情再重要都得一天天来,而念书这件事确是连贯的,一旦开始上学就望不到头。
赵惟明觉得自己上学苦忧参半。她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天才,不知道天才学起来有多轻松愉快。反正自己既有获得成就感的满足的时候,偶尔也脑子里挤不出半句诗文。
作诗这件事靠悟性。赵夫子也不是个信奉闭门造车的,遂时不时带他们出门采风。
偶尔登高望远,偶尔泛舟月下,当然每次出门必有作诗要求就是了。
偶尔夫子性质上来就喜欢跟他们对诗,一人一句地接。
“各位,敢问‘世间何物催人老’?”
十岁的赵惟明答不出来,他的目光向远方延伸,仿佛能看到时间纵线。
乌飞兔走,一弹指顷。十三岁的赵惟明无论怎么写,都写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下半句。
世间何物催人老,世间又是何物催人成长?
催着自己慢慢变成大乾朝的赵惟明,一回头,前世亲朋竟然都快记不清面容了。
“赵惟明,你等会儿留一下。”赵夫子下课时面无表情得说道。
这要是在蒙学班,他大抵还会收获“放学后被老师留校”的嘲笑与同情。可这里是育才班,年年似高考,折磨得个个油头满面死鱼眼。
没人在意一个留堂的可怜娃。
“夫子,请问有何安排?”他等同学们都走完了恭恭敬敬地问。
“其实算私事,我有一故交,前日捎信来本来说要看我。结果不甚伤着了腿,预备在我这里休息一月,你可愿意替为师略微照看一二?”
赵惟明有些迟疑,赵敏对他这五年来尽心尽力,他当然愿意帮这个忙。
只是家里就两个女子,虽然感觉他娘比他能打多了,但就是不放心。
“是担心家里吧?我早就和你婶婶商量好了,你婶婶的煮饭婆子到时候过去帮忙,你也只需要一开始一直待在这里,后面隔两三日便可回家一趟。”
赵惟明想了想还是点头。赵敏便跟他详细谈了谈这位故交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