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陈庄,宋云也重新挑起地上的两筐地瓜藤蔓,从另一条路朝后山方向走去。
被分得的这块土地,距离昨日捡螺的那条溪流不过一两里路,她也算轻车熟路,没多久便走到了。
说来也巧,这块地正是她住的那间屋子的前主人留下的,这块地势较高,石块较多,算不上是多好的一块地,村里人无人挂念这,自前主人走后,便荒芜了许久。
不过对宋云而言,能有一块地便已是最好。
只是这会望着长至半腰高的杂草,丛丛林密,清风拂过便齐刷刷低下头,此时停在土路边的宋云,心底还是小小惊了下。
待身上的细汗全被风带去,身子凉了下来,宋云不再多想,便从筐里掏出割草的镰刀,往地里走去。
她虽不晓得种地瓜藤蔓的具体步骤,又需要注意些什么,但她还是明白,种植前还是有必要先将地里的杂草除去的,这也是陈庄之前简单告知于她。
走下地,宋云抓起一把草便开始连割带拔起来,随着刷刷声响起,她眼前的杂草也一株株倒下。
就这般割了一阵,直起腰擦了把汗歇会手,望着眼前只倒下一个小小角落的杂草,她轻吐一口气,又低下头去。
约莫小半时辰过去,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杂草也终于是除去了小半块,到这会也确实是有点累着了,宋云不再勉强自己,转身便找个阴凉地坐下去歇息。
感受着树荫下的凉风,宋云整个人身心在这刻也彻底得到放松,她双手后撑在地,微眯起眼,便任由清风肆意拂过脸庞带起额前缕缕青丝。
只是这静谧舒缓的一刻,不稍半会却倏地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破了。
宋云没想到,她左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还伴随着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难受极了,下一秒她便从地上弹跳了起来。
瞅着手背上正爬着一只个头又大又红的蚂蚁,简直比她以往见过的蚂蚁还要大一倍,宋云瞪圆了眼,心里又惊又怕,什么也顾不得,下一瞬便将其甩了去。
只是甩开蚂蚁也无用了,痛还是痛,宋云这会一阵慌乱地往手背上吹着气,只是也无济于事,手背还越发觉得麻痛起来。
此时痛得实在有点忍不了了,宋云紧抓着手背便不自觉蹲下去,任由额头上豆大的汗顺着眉角流进眼睛里,也无法顾及,只是眼前视线变模糊了,连带着脑袋好像也变得有些晕沉起来。
现下宋云蹲在田地里,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一阵风吹过,便能将其吹倒,连前头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她好像也茫若未闻。
而在这头刚刚从镇上赶回来的陈庄,才下骡车便瞧见了不远处的情景,忙朝宋云呼唤道,却不见她应答,他不由仔细瞧去,仿佛看见她满脸痛苦神色,不由赶忙跑向她。
直至脚步声彻底响彻在耳边,宋云这回才终于回过神来。
“陈庄哥,你来了...”
“阿云,你这是怎么了?”陈庄轻扶着宋云,见她伸出左手,忙不迭看过去,这一瞧,便瞧见宋云红肿的手背上,一个鼓起的大包,心底却是一惊。
他知道这定是红蚁咬到的伤口,如若不第一时间清洗掉它的毒液,不仅会导致手肿痛,伤口处还易发感染,届时可就不好弄了。
陈庄暗道不好,赶忙扶起她,急道:“可还能走?我带你去溪边清洗下!”
宋云点了点头,在陈庄的搀扶下,她好似也不像先前那般无力了,便赶忙跟着走到骡车边坐下,由陈庄带她到昨日捡螺的那条溪流。
陈庄动作熟练,到了溪边,抓着宋云的手便一把浸泡在水里,道了声忍忍,便从身上掏出一块布来,开始在宋云手背上使劲揉搓起来。
就这般揉搓了一阵,直至最后还用力将手背红肿处的黑血彻底挤了出来,才轻轻放下了宋云的手,“好了,这回没事了。”
此时宋云也觉得好受了许多,虽手背还是肿肿的,但痛感已减弱不少,不再似先前那般刺痛。她松了口气,又忙谢道:“劳烦陈庄哥了,我初次遇到这般事情,完全不晓怎办,万幸你过来了!”
见宋云满眼感激,陈庄道了声无碍,又叮嘱道:“我们这里到了夏季,这种具有毒性的红蚁甚多,尤其是在烈日之下,所以下地干活时要多注意着点。”
宋云闻言忙点头称是,经过这番事,两人身上都布满了热汗,便决计在溪边暂歇一会,再回地里。
此时溪边静谧,宋云坐在岸边,偶尔听见林间两声鸟鸣,整个人便松了下来,思绪也不自觉飘向远方。
她这会正出着神,却忽闻前头在浣纱的陈庄喊了她一声,还招手让她过去,见状宋云又赶忙起身。
“阿云,你今早送我的那盆螺,可是从这里捡来的?”此时陈庄手里抓着一把崖州螺,脸上笑笑的看向宋云。
宋云蹲在他身边,见他原是问这个,便也扬唇一笑,“是这儿捡来的,怎的了?”这崖州螺瞧着个头虽小,但肉质紧实,味道还是甚好的。
陈庄见宋云脸上有点小紧张,许是误会他了,他将手里的螺扔回溪里,便浅笑道:“过段时日,便是海水落潮的时节了,届时海滩上会涌现出各类虾蟹等海物,正是赶海的好时节,到时你或可以去海边捡捡这些,还能拿到镇上饭馆换些银两。”
宋云听陈庄这般建议,一时倒没回过味来,直勾勾望着他,愣了一秒,忽而忆起他这段话的最后俩字,不由心一紧。
如今她最缺的,莫过于此物了,她倒没想到,陈庄会这般细致有心的提醒她这些,倒令她不禁有些动容。
此时宋云脸上布满喜意,只是转念一想,她虽晓得“赶海”这一词的含义,但这“海”怎么个赶法呢?她还真不懂了,为此便又只好开口向陈庄求问道:“那、那陈庄哥,我到时可否同你一块去呢?”
此时宋云脸上神色可谓千变万化,坚毅的小脸上又隐含些小心翼翼,一旁的陈庄定定望着她,莫名觉得有趣,见她这般求问,便是豪爽地答应了。
“没问题。”
*
两人重回到地里,便忙将剩下的杂草除完,这回有了陈庄的加入,这除草速度可谓是大大提升,不足一时辰便全部除完了。
接下来便是到最重要的栽植环节,先是将土地有间隔的均匀起垄,然后将芽眼朝上的藤蔓斜插栽种在地,并保持一定的间隔距离,最后便浇水定根。
陈庄将步骤说与宋云,手上也不停歇,随即便将锄头翻起土来,见状宋云也忙聚精会神跟在他身边听他指导。
很快四小块地便高高垄起,还剩一小块平地,宋云迫不及待,便也忙拿着锄头照猫画虎般翻起土来。
整个过程下来,虽速度慢了点,宋云倒也将地翻的有模有样。
在一旁的陈庄看了,心底都不禁对眼前这娇柔的姑娘另眼相看起,人瞧着娇娇小小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接下来的藤蔓栽种,便省力多了,宋云听陈庄细致讲完,便小心地将藤蔓一一栽种在垄地上,前期速度虽有些慢,不过后边越栽越顺手,倒也越栽越快了。
忙到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将所有藤蔓种植完了,稍作歇息,又从溪边接过两桶水,完整地浇完苗,才收拾好农具坐骡车回去。
陈庄将宋云送到家门口,宋云跳下骡车,将农具拿下后,转身便对坐在骡车上的陈庄笑盈盈道:“陈庄哥,要不你今晚留下用顿晚饭吧,这些时日着实是麻烦你了!”
宋云心怀感激,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只是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如今家中所剩存粮不多,除了今早人家送的那两条鱿鱼,便只是剩些野菜了,这些东西怎能款待人家,反倒还叫人笑话。
陈庄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笑着婉拒道:“不了,我这会想起村中还有些事务待处理,便先过去瞧瞧了。”
“诶好,那你忙。”
见陈庄如此说,宋云心底也松了口气,便目送他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宋云每天最重要的事,便是去地里照看她的地瓜苗,雷打不动的浇水锄草,在她精心照料下,苗也越长越茂盛了。
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倒也快,转眼间十日一过,便是到了海水落潮的时节。
今儿在田间,她巧遇到了忙完农活回来的陈庄,叮嘱她明日便是海水大落的时间,赶海最是时候,记着要早点出门。
得陈庄嘱咐,宋云期待地依话照做,晚间便提前准备好水桶和铲子,到了明日一早,便忙奔到两人约定的地方。
出了门,一直向东走,行三里地,便能走到海边,这是宋云到这崖州以来,第二次到这个东海湾,曾经的落海经历还历历在目,如若无事,宋云一般也不会走到这海边。
此时她站在沙滩上最大的一块礁石旁,放眼望去,远处的海滩上已经站了些赶海的人,其中还有些小孩童在跑,瞧着倒是有趣。
不过似乎没见到她想见的人,宋云抬腿欲往前走,却忽闻右侧边不远处有人喊了她一声,“阿云,这里!”
宋云闻声转过去,便瞧见前头的陈庄正在向她招手,她心下一喜,大声回应了他一声,便忙不迭小跑过去。
“走吧,我带你去另外一处海滩,那里的海物更丰!”
才刚到陈庄身边,便听见他这般说,见他一脸兴奋,宋云的激动情绪也彻底被他激发了出来,脚步也不由加快,“诶,好!”
这回宋云跟着陈庄走了一刻,来到一大片礁石后面,只见两面皆有高低不平的礁石环绕着,海浪稍急了些,不过此处已空无一人,两人倒能捡的更畅快。
宋云刚踏上泥泞的海滩,便见脚跟前的泥滩上,一个孔状的小洞里瞬间钻过一个小东西,不由吓得忙跳到一旁,惊道:“陈庄哥,这是什么?!”
而陈庄却眼疾手快,下一刻便伸手将那洞口掏了起来,不一会便从里面抓出了一只带壳的海物出来,如指般长的身子,头顶还带有两根小须须。
“不用怕,这是蛏子,是味道极好富有营养且值钱的东西。”
陈庄笑着将蛏子递给宋云,解释道,接着又低头抓起其他的海物,“跟我来,我教你抓这些小玩意。”
宋云这会瞅着手中这初见的物种,眼里充满好奇和期待,内心再也按捺不住,便也忙跟着陈庄,开始学着他抓起蛏子来。
两人这一路捡一路聊,从海蛏子到兰花蟹,蛤蜊到海瓜子,还有不常见的沙虫及沙蚕,两人皆捡的盆满钵满。
宋云也逐渐了解到能吃的海物是哪些,营养价值高的海物是哪些,以及水母、死螃蟹类不能碰亦不能吃的海物,总之这一日捡的不亦乐乎。
就这样,宋云跟着陈庄陆续赶了两天的海,也收获了不少好物,不过在第三日,陈庄由于要忙村中的事务,便不过来了,闻听今年村中好似有大事要操办,宋云也听说一二,便自己一人去了人多的那片海滩赶海。
从早忙到晚,当宋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海边赶回来时,才进家门她便迫不及待地端起茶壶灌了一肚子的水,实在是太渴了!
此程虽疲惫,不过当她看到盆里堆着满满当当的各种海物时,再苦再累她也觉得值了!
她甚至很期待,这些东西明儿拿到镇上去卖,可能换来多少银两呢?
想想她都有点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