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尤娜的儿子吗?”
“至少现在是。”
安得落下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就转移了话题,“那里面有救你的办法。”
他指向右边的洞口。
“带路。”燕凉言简意赅。
蒋桐意识到两人的古怪气场后就一直没作声,她揣摩出点端倪又把目光放在安得身上。
原来是个男孩。
可是无论是男是女,都给人一种违和感,并不止于外表与芯子不匹配,还有……
接下来想法过于荒谬,蒋桐立刻将几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上前跟住离开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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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矿洞?这会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们只要待在这十天就可以完成主线任务了,何必多此一举?”
房间里的几人还在窃窃私语,没谁注意到身后的门已经打开。
一双浑浊的眼睛出现在夹缝间的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们。
许久,门又缓缓合上。
“小琳,怎么了?”见旁边女人怔愣了一下,文雨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紧闭的房门。
“没,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女人摇摇头,勉强保持笑意。
她刚刚怎么会出现那里有人窥视的幻觉。
“任务已经提醒矿洞危险……”杨旭又琢磨出不对,“如果矿洞真的没用处的话,为什么任务要提到矿洞?”
“真的只是危险的话,那提示应该是‘不要进矿洞’,而现在告诉我们的,是要做好准备进矿洞。”
准备又是什么,做什么准备?
武器还是什么别的线索……杨旭抓起日记本急匆匆地翻起来。
“这里、这里又被撕了!”
杨旭指着其中一页指缝,这页所记载日记的时间正是在安得父亲死去的那段日子,也同是他们现在副本的时间,四月份。
“这件事或许有什么隐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文雨咬着指腹,死死拧着眉,想到对方是老师,尽量放缓声音:“这本日记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那个房间,又恰好遗失了很关键的那两页?我们能拿它参考,但也不能排除副本在误导我们。”
她这么一说,杨旭又升起一股挫败感。
“你说的对……”
可无论线索真真假假,它似乎都在给人指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矿洞,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文雨:“明天我们把日记还回去,看看格鲁的反应。”
杨旭:“你怀疑格鲁?”
文雨:“我们可以借此问问矿洞的事。”
彼时的燕凉与蒋桐被安得带到了矿洞的尽头。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厅中,顶部离他们很远,周围的石壁上甚至有小小的矿石散发着莹白或淡黄的光,仿佛要铺就一片独特的星空。
且这石壁棱角圆润,不是机器所造成的锋利粗糙,在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天然的矿窝。
石厅的另一头,是大片勾连在一起的绯红色光晕,甚至有从上面缝隙滑下大片的水液积成了一个角落的小潭,看着还格外的深。
若单看此,这洞就如同自成天地的小仙境。但满地挣扎的“尸体”让这场面像极了活人地狱。
蒋桐惊骇:“他们都是最初始的病毒感染者?”
地上的尸体看见他们的到来依旧只是缓缓在地面爬行着,如同将死挣扎的活人。
但他们已经凹陷的皮肉和生蛆的身体告示着他们早已死去。
燕凉蹲下身,观察着脚边一具尸体的衣服和几寸暴露的皮肉,正入神思考时,尸体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转过头,阴测测地盯住他。
燕凉一怔,下一秒慢吞吞道:“他们死的时间比塌方死去的人更晚。”
他掀起眼皮看着安得。
“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啊……我不是说过嘛,矿洞坍塌呀。”安得歪头,懵懂不解的样子。
“你找打?”燕凉脸色颇温和地来了句。
“……”
安得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只告诉过我,当年负责我父亲那支工队的工头今年死了,就埋在你们刚刚过来的路上,也是因为塌方。”
同样是塌方,或许连死亡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燕凉与蒋桐相视一眼,更加肯定了“报复”的猜测。
蒋桐问:“那你说要救燕凉的法子,是怎么救?”
“那块红色石头,里面藏了病毒。”
靠近看,那绯红绚烂的石头实际裹了一层乌蒙蒙的灰垢,就像是层保护膜,只要切开那层膜,里面的病毒在与人体接触后便会极迅速地传染。
燕凉颔首表示了解。
一般小说或电影里都这样演。
“解救一般病毒的法子,也就是旁边的白色矿石。”安得说,“但对于你身上的病毒,要将矿石研磨,加在那支半成品疫苗里注射。”
他笑得意味不明:“我想着要去趟医院,不过现在看来,你总算遇到个好队友。”
燕凉淡淡道:“前面那句的话我信,但后面的,是你自己临场加的吧。”
他也没说后面的话信不信。
安得抿唇,不置可否。
蒋桐:“等等……我怎么没搞懂?既然有解药,这里为什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先等等。”
燕凉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从被咬伤的地方开始,有如蛛网的青色脉络向周围蔓延,中间甚至隐隐发黑。
在这么一只冷白的手臂上,看着格外渗人。
“先把他说的疫苗注射了。”
蒋桐犹豫片刻选择尊重燕凉的选择,她用刀在矿石上刮下粉来,很快装备好了支注射器,给燕凉用上。
疫苗注射的感觉很舒服,像是身体里的芜杂之处都被撸顺溜了,但完事后四肢百骸依旧传达着股乏力感。
燕凉找了个干净处坐下。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方法是从格鲁那里得来的。”
他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
“格鲁年轻时是一名探险家或者藏书家……我想应该是冒险家吧,那老头看着挺精神的。”
更让他确定这个猜想的,是他先前被赶出去时看过那老头的手。
不像是常做农活家务的手,甚至几处有刀疤划痕,五指指腹茧厚有力。
似是常常攀岩留下的。
“他是小岛上的原住民,以前的小岛与世隔绝,岛上也没住多少人,但格鲁很热爱自己的家乡,他在自己家乡的这片领土探索着。”
“有天他误入了一个满是矿石的漂亮洞窟,就是这……至于从哪进来,我想是从水道进来的。”
燕凉指了指那个小水潭,边道:“喏,这个水看着挺深,不过照这石壁上的水流速度,下面应该还有个洞通向外面吧。”
“里面的矿石太过漂亮,格鲁最喜欢的是那种红色矿石,他想带些回家,但他因此感染了病毒……初代病毒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不过尸变肯定也需要时间。”
“格鲁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他发现这红色矿石有古怪,于是又回到了这里,然后……我猜他啃了一口白色矿石?总之最后他发现了白色矿石解药功能。”
这个想法是来自安得在车上的话,和后来有关于地下室的书。
能把书放地下室,说明不常用,而尤娜又清楚那本有关病毒的书的存在,那么多半是格鲁告诉她的,且是在经历病毒之后――所以,书是属于格鲁的。
而在一本早年的书里面为什么会有病毒解救的记载,可推知,格鲁曾经遇到过病毒。
“他把这个地方当成了秘密宝地。”
“许多年之后,这里渐渐发达了,来了许多‘不懂规矩’的外乡人,格鲁不喜欢他们,但他们在这扎了根,格鲁也无可奈何。后来他有了儿子,儿子却执意娶了一个外乡人,这让格鲁非常生气。”
“他本来也不喜欢和小镇上的外乡人相处,于是他索性搬走了,于是他的儿子为了照顾他,也找了份要深入山里的工作。”
仅仅因为一个不讨自己的儿媳,大抵可以在小镇上换个居所,但做到与人隔绝地生活,也并非只是讨厌儿媳。
“但变故就此开始,他的儿子在一年春天因为事故死去了,他没有了亲人,只能将挂念放在孙子身上,他对自己的儿媳孙子好,是希望自己的根留在这片土地上。”
燕凉看向安得,道:“我说的没错吧?”
安得:“很好,继续。”
“他发现了自己儿子的死和工头的怠慢有关,他恨上了工头。或许这时他未存杀意,直到自己年轻时的秘密基地被挖了出来。”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宝藏被人偷走了,新仇加上旧怨,他动手了。”
“工头和工队染上病毒向外逃走,但在中途矿洞却坍塌了……不论是不是意外还是格鲁开枪人为造成的,总之他大仇得报。”
“可这并没有阻止其他人挖掘矿石的欲望。”
“但意外发生的突然,病毒的到来让所有人慌了神,在丧尸肆虐之时,那个对矿石心怀歹念的人居然想要躲进矿洞里。
这被格鲁发现了,还有其他的幸存者们,他们急匆匆进了矿洞,最后只有知道解药的格鲁一家活着出来。”
“我的故事讲完了。”
燕凉说完口干舌燥,正要找水,旁边安得就将开好瓶盖的水递了过来。
最近这几年或许是更早前,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
蒋桐:“怪不得这小镇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可你又是怎么确定这里死的人是小镇上的人?”
燕凉:“首先,他们的衣服不是矿工服,而且都是这个季节的服饰。其次,我搜刮了你躲藏的那个房子,在主卧看到了男主人的照片,和刚刚那个地上的尸体长得差不多。”
后面那段话是对安得说的。
“太厉害。”蒋桐赞叹。
“半猜半蒙,不过看这小孩的表情,我说的应该与真相八九不离十。”
安得静静看着他,也不作声,好似在回忆什么。
蒋桐感慨道:“没想到这场灾难的凶手竟然是最让人忽视的人。”
在一个这样热闹的旅游小岛,格鲁不让儿子娶外乡人,从这点看来,就可以知道格鲁是个古板固执的人,甚至对故乡有种病态似的依恋。
与其说是故乡,更不如说是把这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后来又在仇恨与领地被“侵占”的双重作用下,这份固执和病态足矣成为屠杀的催发剂。
只是这病毒不知怎么又传了出去,最后以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姿态回归,毁灭了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