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的男友有女装癖,他觉得这个爱好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对外都说这是自己女朋友。
他男友也不介意,觉得这样还少了很多麻烦,所以配合着李观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男友失踪的那天,是适合约会的一天。
李观还记得对方穿了一件新的白色长裙,是在福林广场三天一次的打折日买的,花了他小半个月的工资,让他肉疼许久。
好在这身穿在男友身上合适又漂亮,男友为此好几天都柔声细语地哄着他,叫他十分受用。
那天,男友决定穿这身和他一起去情人公园散步。白天紫外线强烈,男友怕晒黑,把时间定在了晚上。
他们绕着鸳鸯湖慢慢走,一切都很平和,中途李观因为尿急进了厕所,男友在外等他。但谁也没想到的是,等李观出来,男友已经无影无踪。
手机打不通,找遍情人公园也不见一点痕迹,直到末班车到来,李观只能先行回家。
第二天,男友仍毫无音讯。
第三天,李观开始张贴寻人启事。
第四天,楼下的单身老汉跑来告诉李观他男友已死亡的消息。
第五天,李观看到了新闻上的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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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胡子拉碴,浑身佝偻着缩进沙发里面,叙述这些事的时候瞳孔一丝聚焦也无。嘴唇上下开合间都在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到后面他直接掩面痛哭,任其他人问什么都是断断续续的哽咽。
玩家们面面相觑,也不好再问,只得先离开。
“李观在说谎。”
周雨微眸光犀利,“看似悲痛,实则也没有多爱自己的男友,只是演给我们看罢了。”
如果爱,哪会因为一趟末班车就选择回家,事到如今连尸首都没有去找,若非玩家将其安葬,怕是得在湖里发烂发臭了。
“他既然要演,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短发女喝了口茶水,转头问旁边的人,“严小哥你怎么看?”
“……”燕凉走神好半天才意识到这句严小哥是在叫自己,他道:“不怎么看,他不愿意说我们也问不出什么,把今天的事先做了。”
“去福林广场吗……昨天坐公交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这个站点。”周雨微思索片刻,“我们和你一起去。”
一群人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临行前徐诚忽的一拍掌,“对了,那两个玩家回来了吗?!”
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了401公寓。
“他们没有回来吗?”
徐诚敲门,室内一点动静也无。
“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昨晚回来了。”
冷质感的女声入耳,玩家们齐齐朝身旁看去——
一个银发女人静静伫立,如同一片羽毛落入尘埃中。
她的长发如同镀了一层月光,眉睫是一种极浅淡的褐色,瞳孔翡绿,唇色殷红,加上周身冷漠的气质,像是从魔幻世界走出来的精灵神祇。
徐诚一时看呆了,不自觉地张口吸气。
旁边的周雨微缓过神,看到徐诚这幅花痴的模样气急,恶狠狠地拧了下他胳膊上的软肉。
“你眼睛看哪呢!!!”
“嗷嗷嗷,宝贝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看了——”徐诚连忙耷拉下耳朵哄着她。
面对银发女扫过来的视线,燕凉冷淡回望。
他最先注意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衣服:那很像一件教士服,纯白底料,金边勾勒,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衣服左胸上缝制的标志,从外表粗略一看,像是只白鸽被一柄剑穿透。
燕凉察觉到她的一丝危险。
相比上个副本见过的藤原雪代,银发女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个块冰造成的,没有“人”味,连丁点情绪都难以捕捉。
燕凉没发觉旁边的项知河微微站直了身子。
银发女说:“那个男人十点钟回来了,一点钟离开,没再回来。”
“哼,要你说。”有徐诚犯花痴在前,周雨微对这个“情敌”压根没有好脸色。
她的挑刺对银发女如耳旁风一般,轻飘飘的,毫无杀伤力。后者眼底只倒映出那两个站在后面外表优越的青年,“两位,幸会。”
燕凉:“我们似乎并不认识你。”
“神要我指引着你们。”银发女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就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回到自己的公寓,锁门。
如昙花一现。
项知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思考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排行榜上能活到最后的那些人他几乎都有印象,白发碧眼的……
这样的特征国内国外都少见。
项知河忽的捡起一段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对话——相貌邋遢的男人坐在栏杆上吞云吐雾,沧桑眉眼划过一丝忌惮:
【哦,你说那个女人啊。】
【她可是自诩唯一真神的信徒,似乎要为什么真理的道路而奉献一生,凡是阻挠她的、不认同她的最后都被她杀了。】
【长得的确很漂亮,我曾经一度以为她和秦小姐一样都是国家制造的人形兵器,可事实证明,人形兵器不会因为私情而对无辜的人进行虐杀。啧啧,她杀人的手段是真的恶心病态……】
【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总之呢,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也是狂热的邪教徒,虽然排名低了点,可我想就算是秦小姐也不敢随意招惹吧?】
……啊,他知道了。
是最后的排行榜第八名,克莉丝娅。
项知河对她信仰什么神无从得知,反正绝对不可能是暝。
因为,作为被法则创造的天生神明从来不需要人类信仰,而且哪怕是在历史上诸多追求信仰的时代他也从未有过降临。
克莉丝娅应该不知道暝的存在。
曾经的燕凉应该和她打过交道,不过对方现在处于失忆状态,怕也记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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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那一辆公交,仍旧是同一个司机。
项知河坐在燕凉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简单讲述了一遍他对克莉丝娅的了解。
“……总之,和她接触的越少越好。”
燕凉半阖着眼点了下头,“我比较好奇她所说的‘神的指引’是道具还是真的一种感应。”
项知河顿了顿:“你相信有神吗?”
“连恐怖游戏降临全世界这种事情都有了,相信有神也不是稀奇吧?”燕凉反问道,“你信神吗?”
不是相信有神,而是信神,关乎信仰的一种信。
“为什么这么问?”
燕凉回忆道:“在之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名为‘世纪’的副本,在教堂的时候,你每一次做祈祷的时候都很认真。”
项知河失笑:“有那么明显吗?”
“有。”燕凉淡淡道,“没有信仰的人,是不会有那种虔诚的。”
“也许吧。”项知河敛眸,睫羽掩盖了不明的情绪,“迷茫的时候,总会想要乞求什么,信仰正是为此而生。”
“迷茫吗……”燕凉喃喃两声,困乏地闭眼。
是啊,迷茫。
项知河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动。
当他降生世界睁眼的第一刻,迷茫是他最先感知的情绪。
一片血色中,他的造物主用血肉堆砌了他,告诉他名字,告诉他诞生的意义。
可他还是感到迷茫,他下意识地要向创造他的“父”索取温暖,但他的父是如此脆弱,脊背如花盛开般露出内里,属于脊骨的地方空无一物。
汩汩鲜血仿佛成了河流。
他的父喊他:知河。
知此血河,知祂所恨,知祂所求。
这就是他存在的所有意义。
造物主对他何其冷漠。
感受到项知河情绪的变化,黑雾悄无声息地在隐秘处蔓延。
“鬼”无声叫嚣着,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而泣泪。
公交车在一路沉寂中到达福林广场。
说是购物广场,但较比后世那种繁荣的商业大厦还是有区别的,或许称之为集贸市场更加合适,天南海北的货物在里面都有销售,副本在这点上做的格外真实。
今天的福林广场开展了一项活动:情侣购物八八折。
短发女得知后心情十分不美妙,从现实世界到副本里,她真是从头寡到尾。
“姐,我帮你买。”徐诚慷慨道。
短发女:“谢谢……”虽然听到后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项知河和燕凉两人对吃的没什么需求,看准了一家杂粮店就一次性买全了,最后在卖家怀疑的目光下勉为其难搭了下对方的肩膀,这次采购就圆满结束了。
“好像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呢。”徐诚左右手各扛着几大袋东西,他望着天,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直直坠在眼前,发出巨大的砰响。
鸟吗……?
徐诚还维持着抬头的姿势,方才的黑影在他的视野中从上到下急掠而过。
一股大力拽着他往后,女友好像很是慌乱地喊他,连哭腔都带上了。徐诚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眼珠缓缓下移。
是人。
从楼上跳下来的人,头朝下,白色的脑浆混杂着血溅在了他脚边。
徐诚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被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