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默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心情终于平复了些,但那张脸依然泛着潮红,不好说是刚才太激动了,还是被汤世平的这个举动给刺激到了。
“好,咱就满足他的好奇心。”庄默顺着汤世平的引导,重新仰靠到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歪着脑袋斜眼瞅着刘主任,不可一世地说,“我要一个证明,证明喜欢同性不是病,我是正常人。”
刘主任微笑道:“本来就是人之常情,这不需要证明。”
庄默又开始躁动不安了:“我要证明!我要证明!你说屁话有什么用?没有证明,我家老爷子就没完没了!”
“不知令尊是哪位,方便说——”
“妈的,啰嗦什么!”刘主任的话被庄默打断了,“国内姓庄的,有钱的,你心里没数吗?还用的着我介绍?”
见庄默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像是有躁郁症一样,难以沟通。刘主任寻思,这人太横了,真是不好打发,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他有印象的姓庄的有钱人,貌似和眼前这张脸都对不上号。
不过全国所有的姓庄的有钱人,刘主任哪敢说他全认识呢,虽然还未知对方底细,但必须谨慎对待,一旦出现偏差,扩大影响可就不好了。
其实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他的要求不多,让他插一次队就是了,不是大问题,尤其是他要见的是心理医生,那些人忽悠的水平可不低,一会就能打发走了。
只是现在还处在敏感期,郑玲儿这事还在僵持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大摇大摆地往里闯,身边还跟着个警察,还是得再试探试探。
“庄先生是吗?您方便给我一下您的身份证吗,我这就派人去给您建档。”刘主任十分客气地说完,就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这里看心理医生呢,都是一对一的,不知道您身边这位汤警官是否也需要这份证明?如果需要的话,也请提供一下身份证。另外,你们是想先后由同一位医生为您开具证书,还是预约两位医生同时看诊?”
此话一出,庄默脸色一凛,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那是他踏入晨曦健康中心后第一次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三秒钟后,庄默像是触电了一般,甩开了汤世平的手,冷脸看着身边已经开始面露慌张的汤世平,眯起了眼。
“你是警察?”
汤世平赶忙解释:“我、我、我是,但你别、别多想,听我解释好吗——”
“滚。”
庄默冷冷地吐出这个字,然后就扭头看向与汤世平相反的方向,一丝余光都不肯再分给他。
“亲爱的,别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汤世平小心地摇着庄默的胳膊,小眼神十分幽怨,委屈地说,“如果你担心,我可以辞职,那份工作又危险又没钱,我早就不想干了,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嘛,一切都不变好嘛。”
庄默直直地看着刘主任,坚定且不带任何情感地命令到:“你,叫人把他拖出去。”
刘主任就是这么希望的,当然是立即执行,汤世平不愿离开,保安只能把他拖出去,这个过程中,还能听到汤世平苦苦挽留的啜泣声,但是庄默一点留恋都没有。
这一切都被刘主任仔仔细细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庄默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些。
对警察这两个字如此敏感,大概率他家里做的生意不怎么正规,或者他本人干了些什么不可言说之事,看来这个富家哥也不是傻到无可救药。
不知道汤世平是真的喜欢这个富家哥,还是想借富家哥的身份蹭进医院履行他警察的使命,都没必要知道了,反正都打发走了。
待汤世平的声音消失地干干净净后,刘主任的笑容真诚多了:“庄先生,您看还需要预约心理医生吗?”
“为什么不需要?我来是要证明的,拿不到证明我就不走了!”庄默抱着胳膊颐指气使地高声说,“把你们这里所有心理医生的名单给我拿来,我要挑!”
“是这样,我们的心理医生大多下午都已经被预约了,我可以给您看看,现在谁有空,不过真不一定——”
庄默根本没有把刘主任的话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大声地提出要求:“不,只要男医生,年龄在35岁以下,要帅的,必须帅!外国人说那鸟语我听不懂,我要中国医生!对了,个子不能比我高,但也不能太矮,嗯,175到185之间都可以,这范围不小了!还有体重,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否则我看着心情不好!我再想想啊,对,不能秃顶,这是最不能接受的!可以了,就这些,你现在可以去找了!”
这是选医生还是选妃呢?刚踹一个又想找一个?这都是什么事啊?
刘主任在心里吐槽着,面上还得好声好气地招呼着。要不是知道这个大傻逼的车上坐着汤世平这个警察,他堂堂晨曦健康中心的医务处主任,用得着亲自出面处理这种破事吗?
算了,赶紧伺候完这个大爷赶紧脱身吧,晚上招呼几个兄弟去酒吧,再约上几个妹子,怎么着都得吐槽吐槽这个糟心事。
能入职他们晨曦健康中心的医生,除了专业上的要求必须过硬外,在颜值上也真的卡的很紧。男俊女靓,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户嘛。饶是如此,按着庄默的要求,刘主任也只能从医院里筛出三个人来。
资料递到庄默面前,摸着那薄薄的资料夹,庄默又不满了:“就这么点儿?怎么挑啊?”
刘主任好声好气地说:“庄先生,您先看看吧,可能这里就有合您眼缘的呢?”
庄默皱眉翻开了第一份,只看了一秒就把资料夹摔到了地上:“什么玩意儿!长得跟鬼一样!”
接着翻开了第二份,庄默不耐烦地咂咂嘴:“我靠,你瞎了吗?还是审美有问题啊?这叫帅?丑爆了!”
刘主任感觉自己脸上的假笑快要维持不住了:“还有最后一个,您看看,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去给您找。”
大力翻开最后一份,已经蓄好力准备发火的庄默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就不动了,把资料举到眼前,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大致扫了一眼文字内容,只记住了这个心理医生的名字。
“很好,张玉军,就他了。”庄默自信地说。
刘主任真想翻白眼,什么张玉军,他叫张珏晖好吗?什么文化水平啊,小学毕业都不至于如此吧,真是。
但是刘主任不想当面纠正这个错误,省得又刺激到他,他爱读什么读什么好了,反正很快就能摆脱这个大傻逼了。
让助手把庄默的预约信息输入医院的系统,刘主任堆起满脸笑意,向庄默做了个请的手势:“庄先生,张医生的办公室不在这栋楼里,请您跟我来。”
庄默迈着嚣张的步伐,跟着刘主任穿过主楼,吊儿郎当地向健康中心的后花园走去。
一排排的小洋房规则地分列小路两旁,尽管它们的排列整齐划一,但每座洋房的外观设计都有所不同。
有的洋房外墙涂成温馨的米黄色,搭配深棕色的屋顶和白色的窗框,散发出经典的欧洲乡村风情;有的则采用了鲜艳的蓝色和白色,窗外吊挂着五颜六色的花盆,仿佛带来了地中海的明媚和热情;还有的洋房以现代简约风为主,干净利落的线条和大面积的玻璃窗,透出一种简约而不简单的美感。
每座小洋房前都精心布置着小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有的还设有小巧的喷泉或装饰性的小桥,使得整个后花园的景致既和谐又富有变化。随着庄默和刘主任的步伐,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单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就能让来这里寻求治疗的人暂时忘却病痛,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心情变好了,对病情的发展也是有积极影响的。
他们停在一个以纯白为基调的现代风别墅外,干净明亮,门窗框架和屋顶边缘用黑色的线条装饰,突出了建筑的轮廓,简单又清新。
刘主任按下门铃,不一会儿,张珏晖医生就打开了门。
他并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一身简约的休闲装,也是黑白搭配,几乎和房子融为了一体,人也清冷,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
手中端着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张珏晖扫了一眼门外的两人一眼,平淡地说:“进来吧。”
庄默抬腿就往屋里走,刘主任拉住张珏晖,看庄默走远了,才贴近了小声嘱咐了几句。
“你就陪他玩两个小时,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尽量给吧,别做多余的事,懂了吗?”
张珏晖安静地听罢,点头表示理解,目送刘主任离开,才把门给关上,转头再看,庄默已经坐在他那张名贵的沙发上,双手张开搭在靠背上,双腿交叠落在茶几上,姿势夸张,满脸挑剔,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口嘲讽客厅的装修了。
这里没有绿植,没有靠枕,没有地毯,没有挂画,没有一件多余的用品,在这个黑白交融的空间中,很容易感到寒冷。
若不是有大面积的落地窗代替了墙壁,让自然光透进室内,模糊了室内外的界限,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开阔通透,会容易感到不安。
这里真的不像一个心理诊疗室,充斥着冷峻,浸透着冰冷,这里所有的装修似乎都在彰显着一个目的,即——主人并不想拉进自己与患者的距离。
坐到庄默对面,张珏晖把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双手交叉轻放在身前,出于职业习惯,他必须让自己保持中立,时刻处于冷静中,非判断性的态度是开展工作的关键,因而,他总是一副不通人情的模样。
尤其是,他的病人中,女性所占比例极高,稍不注意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曾经在这上面吃过很大的亏,同样的坑,他可不会再踩第二次。
“庄默,庄先生对吗,可以请您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吗?”
庄默并没有用对待刘主任那种态度对待张珏晖,而是高挑眉毛,带着挑逗的微笑,歪着嘴露出满意的表情:“你猜猜呢?”
张珏晖平静地说:“庄先生,我是心理医生,不是警察。如果您不给我任何信息,那今天您就是来浪费时间的。”
庄默轻笑着,把脚从茶几上拿下来,倾身向前,看样子,是想和张珏晖靠得更近些。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薄唇,目光如炬,带着好奇和试探:“张医生,你结婚了吗?结了也不要紧,只要你跟了我,这工作就可以辞了,我养你啊。”
张珏晖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明晃晃的戴着一个钻戒:“我结婚了,也有了孩子。对你的建议,我没有兴趣。如果你只是来问这个的,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别啊。”庄默高声抱怨着,“再聊聊呗。”
“聊你可以,聊我不行。”张珏晖声音坚定,不留任何余地。
庄默撇撇嘴,低头想了想,妥协道:“好吧,聊我。我呢,喜欢男的,可我家老爷子觉得我脑子坏了,非要让我做精神鉴定。你呢,就负责给我出个证明,啊,证明我没有精神病,啊,很正常,否则我信用卡就要被冻了!”
张珏晖起身走向楼梯:“精神鉴定,行,到二楼来吧,有几份问卷,你先做着。”
“啊?做卷子?不行不行!我看到字儿就头疼!能不能不做啊!”
庄默不断抱怨着,结果发现张珏晖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脚步丝毫未停,一直在往楼上走,直到连皮鞋跟都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庄默才不情愿地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楼上,追着张珏晖的背影跟到一间诊室内。
这里也是以白色为基调黑色做点缀,但是比起楼下的清冷,这里好歹多了些暖色的装饰,比如棕色的真皮座椅,米白色的地毯,散发着橙色的吊灯,甚至,在办公桌后面的书柜里,还有几本漫画书和几只毛绒玩具。
关上了诊室的门,又拉上了窗帘,张珏晖坐到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对庄默说:“放心吧,二楼没有监控。”
一直紧绷着的庄默终于松了弦,别人不知道,他其实可紧张了,好在他不容易出汗,面上看不出来,但被西装捂着,内里白衬衫的后背处还是湿了一大块。
不过在找地方瘫下之前,他还有任务要完成。
掏出手机,麻利地从通讯录中找出李念青的号码,拨了出去,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张珏晖。
“我老大,李念青,你俩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