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禾此刻刚好站在讲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路任佳。
“既然你说是推理结果,那证据呢?”
路任佳脸上带着蜜汁自信,她指着同学乙,道:“证据就是,昨天早上封雪是最先来教室的那个人,她就是证人!”
粟禾不紧不慢道:“她最先来教室是受我所托。前天晚上,我家里有事,就把教室的钥匙给她了,让她帮忙关一下门。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是不是与我也脱不了关系?”
路任佳被这话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没站出来说话,纷纷低头窃窃私语,也说不出个结果来。简单和封雪终于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粟禾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问:“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当然有!封雪妈妈是动物园的饲养员,班里只有她能在大冬天弄到这东西!”路任佳抬首挺胸,信誓旦旦道。
“你凭什么说只有封雪能办到?”粟禾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又不失礼貌道:“另外,恕我直言,这根本不算证据!表达客观存在事实的才能被称作证据,你说的这些只是你的臆想!”
臆想什么时候也可以成为证据了?
经粟禾提醒,之前指控封雪的大部分人已经转过弯来,她们朝后退了一步,以示撤销指控。
“你们!”路任佳看到这些人的动作,心里很急,但她拉不下认错的面子,又无法反驳粟禾的话,便破罐子破摔道,“我好心帮你揪出恶人,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说我在臆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粟禾干嘛要领这种情?她穿过讲台,回到自己的位置。
而后对急红眼的路任佳道:“你若真是好心,就该拿出充分的证据再来指控他人,而不是仅凭一点儿边角料信息就断定是封雪做的!”大概是她前世带过几个学生,声音里无意思就夹杂了不怒自威。
“……我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
路任佳大概是练过铁砂嘴,硬是不服软。
这时,周天天适当拿出班长的威严:“谁让你管了?思行姐提醒过好几次,让大家不要私底下议论这件事,你把思行姐的话当耳旁风也就罢了,还煽动其他同学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随意给封雪定罪!我会告诉思行姐,让她来定夺,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黑板上方的挂钟即将指向1点,胥咏冰一走进教室门,就被路任佳叫住。
“胥大小姐,你来评评理!”
胥咏冰头都没抬,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路任佳顿觉自己丢了面儿,言简意赅地对着空气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她目光一直紧紧驻足在胥咏冰身上,似乎非常期待胥咏冰的回答。
胥咏冰停下脚步,猛然望进路任佳的眼睛里,声音淬了冰,“跟你有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但班级里有封雪这样躲在阴沟里的人,大小姐难道觉得舒坦?”路任佳一副为她好的模样。
“阴沟里的人?”胥咏冰浅浅勾唇,“你是在说你自己?”
“你!”路任佳气得直跺脚。
“叮铃铃——”
周天天站到讲台中央,“午休时间要到了,大家回座位!别再讨论此事,今晚会有结果的!”
她的话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心人物封雪突然开口制止:“班长,我有话要说!”
“什么?”周天天有些惊讶,封雪说话一直都温温柔柔的,但她刚才的语气若冰冻三尺。
封雪字字珠玑:“第一,我妈妈是动物园的员工不错,但我妈妈是老虎饲养员,她从不与蛇打交道!第二,前天晚上我锁门前上了一趟厕所,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教室里可能都没人,这一点唐裕糖可以证明。第三,我和粟禾、简单只见是纯粹的友谊,并不涉及情情爱爱,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谣言止于智者!”
底下若有似无的议论声终于停止。
教室里重新归于平静。
“叮铃铃——”
铃声再度响起,午休时间结束。
趁教室里的人还没动静,唐裕糖一步一实地走上讲台,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蛇是我放的。”
在课桌上悠悠转醒的人被这话吓了一个激灵,瞌睡醒了大半。
唐裕糖在班里的人缘很好,很多人都不信这件事是她做的,包括粟禾。
唐裕糖又弯腰鞠了两个躬,“我妈妈喜欢养蛇,蛇是我从家里偷偷拿过来的,我就是想吓吓她们,没别的目的。这几天给大家带来困扰了,我会主动找思行姐认错,给同学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请大家停止猜疑!”
她从容地走下讲台,自内拉开教室的门,往汪老师办公室走去。
“真是她放的啊?”
“这,那她之前还那么淡定?甚至还和我们一起讨论,哇靠,这人心理素质好强大啊!”
“所以上次粟禾作业本丢失也是她搞得鬼?”同学甲发散思维的能力很强。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针对粟禾?”
“肯定是嫉妒呗!”路任佳还是那么自信。
“也对,她上次考试连800分都没上,还带头嘲笑粟禾思政不及格!”同学乙附和道。
“亏我以前还以为她就是那样大喇喇的性格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唐裕糖的后桌面如嚼蜡,“我感觉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令人乐色!”
同学甲闻声望过去,脑袋在中途转了个弯,“秦臻情,你是她亲妹妹,你不会……”
“我不知道,但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秦臻情眼中盈着泪花,丝毫不为自己辩解。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众人也不好再逼问下去。
粟禾不禁感叹,川剧后继有人了,单只有36人的一班就有这么多人会变脸,真是人才辈出啊!
下午的课,唐裕糖没来上。直到晚自习的时候,思行姐才告诉众人,唐裕糖回家静思己过了。
晚自习结束,粟禾没管胥咏冰,拎起书包就出了教室。封雪今天把钥匙给粟禾时,粟禾没接,钥匙还到了胥咏冰手里。
她才不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走到情侣林附近时,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一路上,粟禾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她不认为这人会是胥咏冰,毕竟胥咏冰今天要关门,不可能和她一起出来。
所以她警惕地回头,那人反应也挺快,在她转身的瞬间便闪进了那篇桂林里。
粟禾只看到了那人的一片衣角。
未免打草惊蛇,她脚步更快,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待终于走到楼梯下时,周围再没遮挡,她突然回过头,那人怔住,转身欲跑。
粟禾速度比她更快,她堪堪扯住那人挂在背后的围巾,喝道:“胥咏冰,你给我站住!”
胥咏冰不停,还一个劲往前冲,脖子上越来越紧,她呼吸有些困难,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粟禾很是不解:“你跑什么?”她有这么恐怖吗?
“……不跑了。”胥咏冰缴械投降。
“我有话问你。”粟禾放开手中的围巾,“你信唐裕糖的话吗?”
“……不信。”胥咏冰刚才跑得急,身体有些难受。
“我也不信!”粟禾心情不错,伸手拍了拍胥咏冰的背,想替她顺口气,被胥咏冰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开。粟禾百思不得其解,“你最近怎么了?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胥咏冰答得有些急。
但她信心倍增,周天天果然是错的,粟禾会问她的,她才不是冷血的人,她能给她想要的。
粟禾也很直接,“那你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爱答不理的?回家也不和我一起?”
“……我……”这要胥咏冰怎么开口,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靠近粟禾,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手脚失控,根本不听大脑的使唤。
粟禾步步紧逼,“不必想那些拐弯抹角的理由,说实话。”
胥咏冰脑子里转得飞快。再给她一学期的时间,就这一学期,先让她尝点甜头吧,未来她们还要分开那么久,她总得留点回忆,去渡过那孤独又漫长的没有她的时光。
纠结良久,她声音不稳地问:“那天中午,你,你为什么不愿来我家吃饭?”
居然是因为这个!
粟禾哑然失笑,仔细解释道:“我外婆生病了啊,我得照顾她,我要是去你家吃饭,我外婆吃什么?总不能连吃带拿吧?”
“为什么不能?我不介意的。”胥咏冰大脑当机,粟禾居然愿意和她解释!她现在脑内多巴胺分泌过多,有些晕乎乎,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粟禾想要,她什么都能给,所有!
这大小姐真不懂人情世故?
粟禾无奈叹气,“大小姐啊,你是不介意,我也没关系,但我外婆会觉得不好意思。”
叹完气,粟禾又忍俊不禁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事不理人的啊?”
她别有深意地撇了一眼胥大小姐,故意调戏道:“胥咏冰,真是看不出来啊,你心眼这么小!我现在决定,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我不是,我没有!”胥咏冰着急了,手不由自主搭上粟禾的小臂。
“哈哈哈哈,逗你的!”粟禾笑得更开怀了,这还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笑得这么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