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被敲响:“胥小姐,时间不早了,要上菜吗?”
是经理的声音。
胥咏冰深不见底的瞳孔泛着波光,她说:“不要走,好吗?”
粟禾五味杂陈地回到座位,好在屋子里多了个卡洛琳,不然这气氛怕是梨子进来过一圈都得变成冻梨。
卡洛琳得意洋洋地指着粟禾道:“姐姐,这就是上次我遇到的姐姐。你看,是不是比Ariana Grande还好看?”
“嗯,卡洛琳真厉害。”胥咏冰难得表扬了她。
这还是姐姐第一次夸她!卡洛琳眉飞色舞,若不是地心引力作祟,她估计都能飞上天了。
粟禾问:“她是……”
“同父异母的妹妹,卡洛琳。”胥咏冰没有任何隐瞒。
粟禾点头,“原来如此。”难怪长得有些像。
卡洛琳不是胥咏冰的孩子,这个消息让阴沉许久的粟禾心里好受了不少。晚上这顿饭她的胃口好了很多,又有卡洛琳这个活宝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她吃得有些撑。
胥咏冰见粟禾已经吃得差不多,便问卡洛琳:“张妈呢?”
卡洛琳不好意思地开口:“我——”
包厢门又被推开,张妈见到小女孩儿便惊叫起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小小姐,原来卡洛琳小姐在您这儿啊?哎唷,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还以为卡洛琳小姐遇上人贩子了呢!”
自知做错事的卡洛琳低着头,不敢说话。
张妈走到卡洛琳身边,将手上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卡洛琳小姐,你下次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一声……”
卡洛琳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
唠唠叨叨一番,张妈终于放过了卡洛琳,这时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粟禾,她笑着打招呼:“粟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粟禾讶异,张妈居然还记得她,好像她们并没打过几个照面吧?
张妈暗自想了想,道:“小小姐,刚才夫人打电话过来,让我把小小姐送到她那里去,我先带卡洛琳小姐回去了。我听大堂经理说小小姐今天没开车来……”她停顿了几秒,又对粟禾道:“粟小姐,最近天气冷,小小姐身体不好,能不能麻烦您送一送小小姐?她住铭鼎山庄。”
“……当然可以。”粟禾注意到,张妈说的是没开车来,而不是没买车。
更令她意外的是,胥咏冰居然也住铭鼎山庄。
她上辈子死在铭鼎山庄,这辈子为调查死因,特意提前买了这里的房子,只是不是原来的那一栋。若是巧合,那还是真的有缘。
“那我带卡洛琳小姐先走了,两位小姐慢吃。”张妈抱着卡洛琳起身告辞。
终于又只剩下她们两人,胥咏冰一直没再说话。粟禾拿上包,“走吧?”
倏然,胥咏冰急切地起身拉住她的手,“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不知大小姐说的是哪些事?是夺走我初吻转身就跑?还是不回消息就玩失踪?抑或是让周天天带话,让我不要再去打扰你?”粟禾很疲倦,她既要忙研究所的工作,又要和胥咏冰进行没意义的争论,对她来说,无疑是在浪费生命。
感情之事,果然最耗费心力。
“我没有让周天天带话,你不是打扰,从来不是!”胥咏冰见事有转机,忙恳切道。
粟禾强势地追问道:“那你平安夜那晚为什么要跑?又为什么多年不回我消息?”
“平安夜那晚、那晚是我生病了。”胥咏冰拉着粟禾的手不肯放,却又不敢看她。想到那晚触及的温暖,以及快要抑制不住的渴求,直到现在,心中那一阵惊涛骇浪都余韵未消。如果她当时不跑,那肯定……
可如果今天不说清楚,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不回你消息是因为……我的手机坏了。”
手机坏了?粟禾勉强能接受这个理由。
她不自在地问:“那你看到之后的消息了吗?”
胥咏冰并没有看到当年粟禾发的消息,但她不想继续默默无闻下去了。“我喜欢你!”她突然高声道,像是宣誓一样,接着又近乎卑微地请求,“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
良久,粟禾轻轻点头,“好。”
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她知道胥咏冰的话经不起推敲,可她不想管了,也不想再去追究。胥咏冰说,她喜欢她,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即使这话迟到了十年,可她终究是等到了。
粟禾回握住胥咏冰偏冷的手,“那现在可以走了吗?”
“好”是什么意思?
胥咏冰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她好像突然不认识“好”这个字了。
粟禾见她僵在原地似一只骄呆雁,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胥咏冰?”
胥咏冰:“……”
粟禾换了个称呼:“胥大小姐?”
胥咏冰:“……”
难道刚确定关系的女朋友就这样傻了?粟禾见她的模样甚是动人,便打趣道:“女朋友?”
胥咏冰终于动了,“女朋友?”
粟禾故意逗她,“怎么?你不愿意?那算——”
胥咏冰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许算!”
怎么跟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似的?粟禾忍不住笑出了声,柔软的唇.瓣在掌心开开合合,撩得胥咏冰手痒心也痒,“不许笑!”
粟禾没用多少力道便推开她,笑得更欢。
好不容易等两人到了车库,胥咏冰乍然道:“我来开车吧。”
???粟禾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今晚又没喝酒!
胥咏冰眼神躲闪,有些委屈地道:“你的副驾驶上,有栀子花的味道。”
“什么栀子花?”粟禾更加没头绪,她平常连香水都不怎么喷,哪里来的栀子花?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好像是有点儿!
奇怪,她这副驾驶好久没坐过人了,究竟是哪里来的栀子花味道?
不行,一定得找出来!
她前翻翻后找找,倒腾近两分钟,终于在座位底下找到瓶栀子花味道的车载香水,好像是她毕业时,同门师姐妹们给她买的,她一直没开封,可能是某天走得急,掉下面后没发现。
粟禾将那瓶香水拿在手里,解释道:“这是我师姐妹给我买的毕业礼物,你不喜欢栀子花味道?那我放——”
“没有,不用!”原来是误会一场,胥咏冰急忙摇头,“我们回去吧。”
“……”真是大小姐脾气,阴晴不定的!
粟禾懒得动,最终还是胥咏冰来开车。
为了方便,胥咏冰从粟禾的包里翻了根发圈,随意将头发挽做一个低马尾。倒车的时候,有辆车从入口驶来,打了远光灯,灯光恰好照到她们这边,胥咏冰整个人像在发光,粟禾却越看越不对劲,她调取出有些久远的记忆,“……是你!”
“什么?”胥咏冰疑惑地看过来。
“……没什么,你继续开车。”粟禾闭了嘴。
她是重生之人,但胥咏冰不是。
她一开始还猜测自己的死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有关,可现在那人好像是胥咏冰,这……她为什么会甘愿当自己的代驾,难道她那个时候就……
与胥咏冰告别后,粟禾稀里糊涂回了家,换了鞋,脱掉外套,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明明忙碌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她都没好好休息过,但她现在就是毫无睡意。前段时间下定决心要彻底忘掉的人,在今晚的一顿饭后就成了她的女朋友?!太魔幻了……可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因为除了胥咏冰,她谁也接受不了。
在沙发上和皮卡丘玩偶厮杀半晌,粟禾才终于起身去浴室洗漱。
躺上床后,她掏出被她遗忘许久的手机,点开前段时间就加上的胥咏冰的微信头像,是漫版的一穗子粟米,这一个多月来,她在气头上,根本没点开过,她果然很喜欢她。暗喜过后,她又将注意力挪到上方的昵称上,“Reserved”。
预定?矜持?还是命定?
想了想,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到家没?】
胥咏冰住得地方不远,就在粟禾隔壁那栋楼。她目送着粟禾进了那栋楼后,才恍恍惚惚地往自己家走去。一路上,她都仿佛行走在云端,根本落不到实处。
等她回到家时,居然已经到晚上9点!
“嘀嘟嘀嘟!”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终于找回了丢失已久的魂魄。解锁后,发现是粟禾发过来的消息,她只看了一眼,想也没想便回道:【到家了,你呢?】
胥咏冰回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找错了话题。
“……”粟禾黑线,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买房子?】
胥咏冰回:【这里离研究所近。】
粟禾甩甩脑袋,自己迟早要改了这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明天一起去上班?】
胥咏冰秒回:【好。】
粟禾打了个哈欠,困意上头,她慢吞吞地打字回:【那我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胥咏冰傻傻地盯着聊天框,舍不得放下手机。
在客厅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胥咏冰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才想起来去洗漱睡觉。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心,也格外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