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槐和谈序往二楼深处走,在靠近三楼拐角处时,一声轻微的撞击声使他们顿了顿脚步。
谈序警惕地环顾四周。
然而,这个偏僻的角落除了寂静,再无其他。
就在他们满心疑虑之时,一个身影悄然从他们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黎槐的目光首先被吸引过去,当她看清那个身影时,心中微微一惊。
那个身影没有腿。
似乎只是悬浮在空中,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连带着指引他们的那股奇怪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这里情况不稳定,我们先回去。”
黎槐点了点头,外面的商贩早已不见了身影,二人刚回到房间,门便被敲响。
谈序打开门,外面走廊空无一人,视线往下移,落在地上。
一个白色信封。
谈序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其他异常,快速将信封拿进屋,同时锁上房门。
打开信封,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生死契和比赛保密协议。
生死契是为了保证他们接下来在比赛中若出现任何意外,木楼兽场将不承担任何责任。
而比赛保密协议是需要参赛者向木楼兽场保证,不向外透露这两层的比赛规则和过程以及一份关于榫卯工艺的补充说明。
黎槐和谈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对于那两份协议,黎槐和谈序快速看了一遍,再确认无误后没有犹豫地签了字。
但除了这些资料外,信封夹层还格外贴了张字迹很小的纸张。
是一份补充说明。
谈序拿起那份补充说明,纸张触手有些冰凉,他的手指在纸面摩挲,上面的文字罗列得密密麻麻,满是晦涩难懂之处。
房间里的灯昏黄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犹如困兽。
黎槐将这两天他们搜集来的线索和这份资料上的内容相结合,最终得出了一个关于木楼兽场开始建立时的故事。
木楼兽场发的介绍册里只描述这里最初是由一群技艺高超的工匠建造而成,他们运用独特的卯工艺,打造出了这个坚固而壮观的建筑。
但并未细说因何建?建完后用途如何?
但这个补充说明上却说得很清楚。
在古文明中有一种残忍的献祭邪术,名为打生桩。
打生桩是一种残忍的活人献祭,往往选用一对童男童女作为祭祀品活埋,认为灵魂可成为所建建筑的守护神,可保建筑顺利进行和长久安稳。
而木楼兽场正是因这种献祭邪术打造而成,且每十年就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以保安稳。
孩童的怨念往往是最大的,工匠夜间常能听见抓挠声和窸窸窣窣的哭喊声,却无人敢提,唯恐触怒鬼神。
木楼兽场华丽坚固的外表下隐藏着血腥、邪恶。
它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建筑,而是一个建立在无辜生命牺牲之上,并需要不断用生命去喂养的“活”的恐怖之地。
直到污染区扩散,木楼兽场更进一步演变为如今这样,孩童不被允许靠近这里,他们自然而然挑选不出祭祀品,从而把目光落在了夫妻身上。
难怪这里只允许夫妻共同进入。
黎槐眉头紧皱,补充说明的末尾,还歪歪扭扭地画着两个孩童的简笔画。
左边的男孩脖颈套着枷锁,右边的女孩脚下缠绕藤蔓,而他们背后,赫然是木楼兽场如今的模样。
“所以,当年的工匠根本不是在建造场馆。”谈序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们在铸造牢笼。”
“我们签的不是协议。”黎槐的声音带着怒气,“是卖身契。”
“木楼兽场受污染区的影响,曾经被献祭的灵魂也逐渐强大,甚至能影响到我们的精神力。”
“看来小老鼠没说谎,这应该就是这里隐藏的秘密。”黎槐目光沉重。
谈序侧头看了一眼房门,声音很轻。“你看见他腰间挂的灰羽了吗?那是猫头鹰的羽毛。”
“你是怀疑?”黎槐当时也注意到了这个,“费尽心思…哥哥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这份补充协议应该就是他送过来的,看来我们要找到东西极有可能就在五楼。”
“但五楼有人看守,我们贸然行动是根本进不去的。”
夜晚将至,外面早已没了动静。
谈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冰凉的补充说明。
“猫头鹰羽毛…”脑海中记忆迅速闪过,黎槐突然站起身,从行李夹层抽出一本皮质笔记本,“出发前,裴述特地把哥哥之前任务报告调出来,交给了我一份,里面似乎提到过,灰林鸮的羽毛是古文明时期工匠传递密信的标记。”
黎槐快速翻找着资料,在某一处突然停住。
谈序凑近看去,只见页脚画着与简笔画如出一辙的枷锁图案,旁边潦草写着。
榫为骨,卯为牢,羽落之处即生门。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木质走廊上。
两人同时绷紧身体,阿鲁藤瞬间感知到门外有团混沌的精神波动。
不像活人,也不像纯粹的死物。
阿鲁藤迅速感知,情感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充斥着黎槐的精神图景。
“精神暗示。”黎槐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有人在用孩童怨念残留的精神力给我们指路。”
黎槐和谈序打开了房门,三楼楼梯口突然传来沉重的拖拽声,像是有巨物在走廊尽头移动。
黎槐的精神图景里突然闯入无数哭喊的童声。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谈序一把拉住黎槐,此时眼前的走廊开始扭曲,地面在摇晃。
“走!”谈序拉着黎槐冲向楼梯间,却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个半透明的身影。
它感知到黎槐和谈序的靠近,猛地抬起腐烂的小脸,嘴角诡异地扬起:“哥哥姐姐,你们终于来了,快和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吧…”
楼梯间昏黄的灯迅速闪烁了几下,“啪嗒”一声陷入黑暗。
在陷入黑暗的瞬间,黎槐看见了那个身影的样貌。
正面大约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青灰色的皮肤布满细密裂纹,左眼空洞凹陷,右眼却浑浊地转动着,脖颈处缠绕的铁链早已深深勒进皮肉,腐臭的血水顺着链节往下滴落。
他嘴角机械地咧开,露出歪斜破碎的牙齿,无声地笑着。
而他的背面,是一个和他同岁的女孩,苍白的面孔被挤压得扭曲变形,藤蔓般的黑发死死缠绕在男孩肩头,深紫色的指甲深深抠进男孩后背。
二者共用一具躯体,关节处诡异扭曲,下半身有一个清晰的横切面,似乎是怕他们逃走,残忍地把下肢砍去。
它腐烂的脸在黑暗中咧开诡异的笑容,眼球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倒映着黎槐和谈序扭曲的身影。
走廊的木板扭曲着发出孩童的哭泣声,无数细小的手印从墙角浮现,密密麻麻蔓延到他们脚边。
“一起捉迷藏!捉迷藏!和我们一起捉迷藏!!!”它的声音突然分裂成数十个重叠的声调,“输了的人…要当柱子哦……”
声音落下,阿鲁藤受到影响,条件反射般在精神图景里迅速筑起屏障。
诡异的声音还在耳边。
“哥哥姐姐游戏马上开始了,找到我们…不然就变成我们了!”
墙纸开始窸窸窣窣地剥落,逐渐露出后面血红色的原始木料。
那些木材表面布满指甲抓痕,最深的沟壑里嵌着细小的乳牙。
楼梯间的地板逐渐透明,谈序迅速拉着黎槐上了楼梯:“它在逼我们往上走。”
“规则。”黎槐反手拉着谈序的手,掌心温热,“它在强迫我们参与游戏。”
眼前的它突然转头,女孩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
“游戏开始了。”
“一、二、三…木头人。”
整栋楼瞬间陷入死寂,刚才的声音和扭曲的走廊瞬间暂停。
连微弱的呼吸声都被抹去。
黎槐和谈序停下了原本往上的脚步,环境中的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咽喉。
空气消失了。
黎槐瞳孔骤然收缩,肺部像是被塞入一团棉花,无形的压迫感萦绕心头。
谈序面色如常,但手臂的青筋却暴起。
“屏息!”黎槐用精神链接上谈序,传递信息。
阿鲁藤在精神图景中疯狂舞动,藤蔓尖端渗出淡绿色的荧光,在两人周围形成薄薄的氧气膜。
头顶传来“咔哒咔哒”的关节扭动声。
它正以诡异的姿势倒挂在楼梯转角处,男孩空洞的左眼窝里爬出蜈蚣般的铁链,女孩的藤蔓头发像活物般伸长。
鬼魅的童声再度响起:“呼吸的人…要受惩罚哦……”
眼前铁链突然暴长,擦着谈序的脸颊划过,在他颧骨上留下一道血痕。
鲜血迅速滴在台阶上,木质纹理立刻像吸水的海绵般将血珠吞噬。
整段楼梯突然倾斜四十五度,黎槐脚下一滑,被谈序猛地拽住手腕。
不对劲。
黎槐和谈序明明已经屏住了呼吸,为何还会受到攻击。
难道……
趁着它转身,两双眼睛并未看向他们。
“反着来!”黎槐突然出声,“它说不能呼吸的时候,要呼吸!”
黎槐大口吸着气。
刹那间,压迫感消失了,原本消失的空气也回来了。
面前的它发出一道尖锐的啸叫:“哥哥姐姐们,游戏还没有结束…”
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台阶恢复正常。
黎槐和谈序趁着这段空档,成功来到了四楼楼梯间。
四楼楼梯间的空气中凝结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墙面上蜿蜒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在皮肤下蠕动。
地面上则刻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