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弯曲的变直,将失败转为成功,安定秦国的社稷,让我们母子得以团聚,这都是茅君你的功劳啊。”
接风洗尘的宴会一开场,赵太后就亲自向刘彻敬酒,表达自己对他的谢意。
太后敬酒,现如今作为臣子的刘彻立刻道:“不敢,这都是臣应该做的。”说罢,他对嬴政和太后的致意后,就把樽中之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嬴政也说了些场面话,敬了他一杯。
刘彻本来就酒量不差,何况是现在这个火烧泥筑的身躯。他连喝两杯面不改色,众人见茅君海量,也都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酒。
刘彻也是来者不拒,还什么都没吃,就已空腹喝了不少酒水。
上位的嬴政一直观察着刘彻的动向,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招来了寺人,把自己案上没动过的羹汤送了过去。
大王赐食当然不能怠慢,刘彻称谢后就坐下专心进食,之前那些劝酒的人也不敢再来打扰了。
之后的时间里,筵席上一直很平静,上位的王室母子少有互动,下面的宗室群臣也是拘束,不是埋头苦吃,就是抬头欣赏歌舞。
刘彻也差不多,他不会饿,把嬴政给的汤羹吃完后,就一直专心致志地欣赏女乐们的轻歌曼舞,还酒不离手。
顿弱的席位离刘彻不远,他见对方这般豪饮,有些担心刘彻会同上次一样酒后失态,于是低声劝解道:“茅兄还是少饮些酒吧。”
刘彻倒也听劝,顿弱一开口,他就真把酒樽放下了。
这一幕落在嬴政眼里,让他的心头泛起了淡淡的不悦。他想:寡人送吃食提醒你少饮酒,却没你同僚的一句话好用?
突然,嬴政又想起了顿弱能出现在这儿的原因。说起来,这还是他自己首肯的。
那天刘彻前来给太后求情,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有人报,一个名叫顿弱的人也来了。刘彻猜出顿弱是为自己而来,便向嬴政说明了情况。
嬴政感念顿弱为人仗义执言,于是就传召了他,交谈中,发现此人也颇有才能,于是就起了提拔的心思,这才方有今日之事。
当时的嬴政只是觉得刘彻和顿弱私交甚好,现在看来吗……到底是什么“交情”也未可知?
那厢,刘彻看中了一个姿容甚好的讴者,心中正盘算着让嬴政把人送给他,他好拉回去和府上那群一起排练歌舞。
可还没等刘彻开口,他就看到了嬴政躲闪的目光。
他刚才看我了?刘彻一时没有定论,他思索了一会儿,认为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虽然众人兴致都不算高涨,但怎么说也是一场隆重的宴会,宴饮,歌舞,百戏等等活动都结束后,已是月上中天。
有不少人喝的东倒西歪的,还要别人搀扶才能走路,只好先行告退。刘彻倒好,根本毫无影响,神智依然是清明的,只是顿弱似是有些不适。
看着他那样,刘彻决定当回好人,正好顿弱家的方向与刘彻家是相同的,所以刘彻带着他向嬴政和太后告辞后,就结伴走了。
嬴政的目光从宴会开始时,就几乎一直落在刘彻身上,他看着对方慢慢走远,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最后,嬴政闭上了眼睛,隐藏起了眼底的那抹暗色。
赵太后在一旁注意到了嬴政的异常,很是关心地询问:“王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嬴政客气道:“劳太后关心,我有些醉了,就先去休息了。”
嬴政向太后致意后,起身对众臣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筵席。赵太后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难免泛起一抹心酸,但很快就压制了下去。
自己犯的错还能如何呢,现在已经很好了。
想通了这一切,赵太后又换上了笑脸,喜气洋洋地同宗亲大臣们应酬。
夜长人不寐,燃灯到天明。
顿弱在回家的路途中被冷风吹清醒了,再没了睡意,刘彻也是如此,所以二人就干脆来到了刘彻家中秉烛夜谈。
不过说是秉烛夜谈,就只是在庭院中赏月兴叹罢了,可不是住一屋的意思,他们两个不是这个交情。
他们聊了很多,天下,时局,王上,还有家庭……
或许是人都有多管闲事的本能,顿弱问刘彻:“茅君已过而立之年,怎么还不聘娶一房妻室,也好有个人能为你照料内宅。”
刘彻笑了笑,他有妻室一房,妾室三千,什么都不缺,就是都没在这儿罢了。不过对方也是关心自己,刘彻只好搪塞了过去:“以我的才能,尚不足封妻荫子,怎好耽误人家。”
“错了,你若都算无才,那我可要羞愤而死了。”顿弱道:“而且茅君正值青春年少,又风度翩翩,爱慕你的女子只会多不会少。”
听了他这番话,刘彻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想,这顿弱,莫不是要给自己介绍媳妇?
刘彻猜对了,顿弱的确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家中有一姊妹,正是挑选夫婿的年龄,他这个做兄弟的左右一看,身边也就只有个茅焦品貌上佳。
更何况,这茅焦深得王上爱幸,处事得当,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这门姻亲可谓是有利无害。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顿弱知道却不放在心上。假的最好,真的又能如何?两个男人哪有长久的。
只是顿弱没料到,刘彻的态度十分坚决。
“王上对我有恩,我就理应为秦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下事未定,又那里顾得上儿女私情,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见他如此,顿弱也就不敢再多言了,和刘彻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会儿,他就告辞了。
顿弱走了,只剩下刘彻一人。这不免让他感到一丝无聊。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呢?刘彻有些怅然,最终他决定再折腾一下府中的女乐们。
主人想做什么,奴隶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哪怕是发疯也只能陪着。
刘彻之前都是谱曲作歌,让女乐们弹奏演唱,可折腾了许久,也没有满意的作品。
但今天,他也想拾人牙慧,听些熟悉的音乐。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尽绝。”
“山峰无陵江水竭。”
……
“停。”
刘彻打断了女乐们深情的演奏,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事实上,错的也不是她们,而是这首歌。
缠绵悱恻的,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