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在台上台下来回流转,袁仁礼盘踞香江二十年,若真要说他手脚有多干净,他们也不相信。
但因为受益者是自己,袁仁礼倒下去同样会连累自己,于是哪怕很多人心中嘲讽的比林墨还过分,表面上终究还是鄙夷愤怒的样子。
不知是哪位仁兄高声喊道,“这里是华国!几个外国佬在这里肆无忌惮,真当我华国是什么小门小户,任你随心所欲?”
几句话顿时将今天这场闹剧上升到外交高度。
林墨闻声望去,一个还算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整齐梳到脑后。
“在你说出这句话前,先考虑一下该如何面对两国警方的逮捕吧,盗掘古文化遗址并盗窃珍贵文物,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夏洛克用流利标准的中文反击回去,后者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苏格兰场锁定的犯罪名单上有眼前的男人,不得不说袁仁礼做了件“好事”,在场的男男女女,起码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犯罪同伙。
非常有利于抓捕。
夏洛克的补刀让跃跃欲试的心怀不正者老实了,他们并不想被当面指出自己犯了什么罪。场面安静下来。
林墨递给夏洛克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转头把问题抛给袁仁礼,“对你妻子都选择隐瞒下去?不愧是你啊,袁大天师!”
“林墨,你若是对我心怀怨恨我理解,让你流浪在外是我不对,但曦瑶是无辜的,你有气应该朝我来发。”都乱成一锅粥了,袁仁礼还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失望说道。
什么?袁仁礼还有个女儿?
听到惊天狗血大八卦,无关己身的场外人士两眼放光做好吃瓜姿势,而许知书和袁曦瑶脸色大变,她们从来不知道袁仁礼在婚前竟然有了孩子?
“我恨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林墨语气里的嫌弃不似作假,“我只是替她不值得。”
“她”是谁,袁仁礼心如明镜。
一晃二十三年,再次提起林素晚,他的心依旧会快速跳动。遥想当年他们轰轰烈烈相爱过,可他更爱自己。
亲手将爱过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袁仁礼萎靡低落过,然而他自认为对林素晚问心无愧,自己都遵从她的命运,放她奔向所谓的“天命之人”,换成别的男人,能做到自己这一步吗?
至于林墨,明明已经死去不会妨碍到素晚的新人生,凭什么还能好好地活下来?
自己成全素晚的思女之情,让她见了女儿最后一面再开启新生,那是因为他自信能够除去那个祸害。结果用尽所有本领,也无法伤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袁仁礼总会想起那个“弑父”的卦象,他决不会放任这个祸害活下去。他给这具躯体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成年之时便是她死去之日。
但林墨再次活下来了!她趾高气昂出现在自己面前!
“多说无益。你今日无凭无据大闹晚宴,怎么,以为你靠着身后那两人就可以脱身而出?真当我袁仁礼是好惹的不成?”
“哦?谁说林墨的靠山只有他们两个?别以为墨不在华国就好糊弄。”李栖月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与此同时一帮警察整齐有素冲进来,手中各自拿着警示性武器。
林墨看到了当初那位处理枪击案的年长警官,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威严的中年长官。
大厅里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了。
袁仁礼和李栖月第一个照面,暗道不好,刚想说点什么却突觉心脏传来阵痛,痛到浑身颤抖忍不住弯腰蜷缩起来,许知书立刻去扶他,袁曦瑶脑子转得快,意识到父亲被人暗算了。
她第一时间去瞅林墨,却发现她幸灾乐祸地看着父亲,瞧见自己后露出相当恶劣的笑容。
不是她。
袁曦瑶嫌恶地换个人,见李栖月讽刺的模样,她心中产生莫名的恐惧,就好像老鼠见到猫,看见天敌止不住害怕。
李栖月身形一晃,眨眼之间便来到袁仁礼面前。下手干脆利落,断了对方不死心挣扎的手腕,那些刚被召出来的小鬼通通被吸进一个小玉瓶里。
咔嚓——咔嚓——咔嚓——
袁曦瑶已经愣在原地,她的父亲,本领非凡的父亲,像只木偶被人卸下手腕和下巴,她的法术仅仅掌握了个皮毛,自然看不出袁仁礼的修为被李栖月硬生生废去。
走了歪门邪道的袁仁礼,即使法术比二十年前大增,在李栖月面前也不过是多废了点功夫。
养尊处优多年,袁仁礼早就忘记了他的养父兼师父教给他茅山法术时的告诫,“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在权富的滋润下,袁仁礼回不了头,也无法回头。
-------------------------------------
警方动手很快,没给林墨过多打脸的时间就提前出场。
李栖月如同拖死狗把袁仁礼随手扔给一个警员,随后面带担忧地询问欧洛丝,“墨……她真没事吗?”
袁仁礼束手就擒的很大原因,在于林墨突如其来的袭击。
林墨还了借用这具躯体的人情,她的毒素短时间内不会让袁仁礼暴毙,在他接受审判的时间内,每日都将承受万蚁噬心的剧痛。
光他人口买卖的女孩子就不少于三位数,这么多年下来他四处寻找被抛弃的女婴,诱拐谋求高薪的年轻女孩,手底下的肮脏事数不胜数,死刑都便宜他了。
由于担心失手,林墨耗尽全力对付袁仁礼,低估自己能力的下场就是替李栖月节省时间。
在人前她强撑自己,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浑身冰冷地倒在欧洛丝身上,昏死过去。
欧洛丝搀扶着林墨,习以为常的样子让李栖月觉得自己好像大惊小怪了。
“你有恢复体力的东西吗?”欧洛丝不确定华国的天师们管治疗的药物叫什么,这个时候她得替墨先拿点好处。
神经粗大的李栖月硬是眨了几秒钟眼睛才明白欧洛丝要什么,灵丹妙药嘛,她当然存了一大堆!
她走向夏洛克,手上凭空出现一个白色小玉瓶。“正常来说每隔四个小时服用一颗,不过墨的生命力庞大,时间缩短成两个小时即可。”
夏洛克一把薅过来,拔出瓶盖当即倒出来一颗黑色小药丸,快速塞进林墨嘴里。
目睹夏洛克前后不超过三十秒的动作,李栖月嘴巴张成O形。
好吧,老外的脑回路我不懂。
欧洛丝和夏洛克带着林墨很快离开这里,与林墨的安危相比,其他都是小事。
这个晚上,欧洛丝和夏洛克都没有合眼,两人严格遵守李栖月的叮嘱,每隔两个小时给林墨喂一颗药,总共四颗药,全部喂下去后天也亮了。
与上次林墨脱力晕过去不同,有了外力相助,她的体温渐渐回升,一朵白色的牡丹花从她身下冒出,将林墨小心翼翼托起来。
夏洛克立刻窜过去伸出手去摸花瓣,“活的?”
牡丹花的花瓣柔嫩细腻,对陌生触摸本能进行反击 ,巨大的叶片将夏洛克从床边扇到门上,它象征性地晃晃叶片,好像在警告对方,不要再戳碰它!
哐当的碰撞,光听声音都觉得浑身发疼。
欧洛丝认命似的,长叹一声,把夏洛克扶起来,“现在墨可没法给你施加异能。”摔骨折了只能去医院。
“我没受伤。墨有和你说过这朵大花吗?它有自主意识。”夏洛克上次检查被裹成茧子,自然没见过牡丹花露面。
“墨愿意告诉你的时候会说的。夏洛克,不要仗着墨纵容你就可以随意过界。”
“你把这话对麦考夫说一遍。”
“我说过,不止一次。你们两个若不是成为墨的目标,墨根本不会搭理你们!”
欧洛丝很少表露出过激情绪,现下林墨昏迷,麦考夫不在,徒留一个卷毛二哥承受她的暴怒。
“你在嫉妒?嫉妒你不是墨的目标?”夏洛克对妹妹的忍耐度明显要比兄长高,若是麦考夫对他发脾气,他反手就是一拳。
“从认识你开始,墨在你身上花费多少异能,你看不见?她不是无限能源,可以随时随地救你。”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欧洛丝,某天她会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失去理智,她肯定会不屑一顾。
但她遇见了林墨。
李栖月的那句“孤煞之命”她听得懂,正是因为听懂了,她才越发纠结。
林墨把她从谢林福德带出来是因为与麦考夫合作,允许自己同住也是因为麦考夫,带她来华国还是因为麦考夫。
她到底是为了让麦考夫更加信任她,从而完成她的任务,才对自己这么好,还是自己成了一个替代品?寄托她对别人的思念?
不!自己不应该怀疑林墨!
欧洛丝狠狠唾弃自己,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林墨对自己倾情相待,那是发自真心的在意。
可对夏洛克,林墨也很在意。生怕对方磕了碰了的在意,对方和她同岁,精通格斗术,哪里需要她每次都施加异能去保护他?
因为对麦考夫的承诺?
麦考夫、麦考夫!到处都是麦考夫!
那个死胖子到底好在哪里?值得墨付出那么多?实在不行换个目标,看看她啊!
怒气上头的欧洛丝,夏洛克还是第一次见。
“嘶——你不会喜欢墨吧?”夏洛克摸摸下巴,嫂子变妹夫,也不是不行。
“你不喜欢?墨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她?”欧洛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自嘲,她不想失去她唯一的好朋友。
夏洛克赞同地点点头,“她是值得托付性命的朋友。不过你若是喜欢,那就去追求,反正都是我的sister-in-law。”
“夏洛克,她像姐姐一样。”欧洛丝神情柔和下来,语气却依旧认真。“她是我的家人,我会像麦考夫保护你那样,去保护她。”哪怕她并不需要。
若是她的童年,真的有墨这样的姐姐,她是不是就不会孤身一人待在孤岛,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又无趣的黑夜?
谢林福德一点也不好玩。
对欧洛丝,夏洛克无法说出冷漠的话。他能做的,唯有走上前,将他的妹妹抱在怀中。
“我是墨的任务目标,相信我,我不会让墨失望。墨是我们的家人,从她踏进福尔摩斯家里的那一刻,她就是了。”
“墨是位很有想法的女士,她既然应下承诺,自会严格遵守。相信她,她还有执念没有实现,不会轻易放任自己处在危险境地。”
欧洛丝自九岁后第一次和哥哥拥抱,他们都不再是孩子,哥哥的胸膛硬邦邦的,不像墨,香香的软软的。
“若是……墨在麦考夫身上付出与得到的,不成正比怎么办?”欧洛丝的担忧亦是夏洛克的担忧。
后者更加了解比他大七岁的兄长。
“那就让死胖子自己追去。”夏洛克斩钉截铁答道,“他总会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反正墨不会因此迁怒我们。”
欧洛丝从夏洛克的怀抱中脱离,兄妹俩人对视,无声中达成一致结果——
让向来认为“更加聪明”的长兄尝尝感情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