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家里女佣就告诉他，老太太找。

黎祥宜解开身上西服的纽扣，有些疲倦，问：“什么事？”

女佣低头：“少爷的婚事。”

他不发一语，默默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他是老来子，自己正年轻，父母却已老了，前年父亲去世，他远在海外无法尽孝，今年归国，面对孤单仃伶的母亲，也就抱了点弥补的意思，百依百顺，事事服从，婚姻也勉强列于其中，因为他自己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母亲为他挑选的人，也大抵不差。

“前面我说的那个卢家大女儿，是不是太老派了些？上次见面，你喜不喜欢？”

他说：“挺好的，温和良善。”

“确实太老派了吧，你留洋回来，她思想上跟不上你，在外面也帮不了你太多。”

他没吭声。

“那换二女儿怎么样？听说她上过新学堂，对你的那些主义、思想应该熟悉，又是在周夫人身边教养长大的，她教的大女儿温柔和顺，那二女儿应该也不差，就是她是个庶出……那样的身份和地位，你……”

他说：“门当户对那套不时兴了，娘，现在‘人人平等’。”

“话是这么说，但人哪，怎么可能没个三六九等。”

这阵子家里人来人往，三五人一起博古论今、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带得连目不识丁的老太太都会说些“主义”、“思想”、“三六九等”了。

他不由笑起来。

“笑什么。难道做娘的说错了？你啊，能不能对自己的婚事上心点，还要我一把老骨头操劳。你还惦记着卢家的那个三女？”

黎祥宜敛笑：“没有。”

“还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还缠着你？”

“哪里，早没联系了。之前帮她说的家教，她也没去，地址都换了。”

“哼，倒还自重。”

他苦笑。

“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倒也不是说只能在卢家的女儿里挑，前些日子张家、李家都派……”

“温柔的就行，剩下的娘你来选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