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掌门师尊的意思是,我已不再为人,而是一个剑灵,对吗?”
“也许……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掌门哽咽了。
陆逢生眼泪也流了下来。他明白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强大,也意味着孤独。
在剑灵的情感世界里,唯有忠诚,不得他念。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只是一个剑灵,无欢无爱,无悲无情,永远恪守在刎天剑内。
可,我才刚刚有了归宿,要如何不生他念?
我不甘!
要论拯救苍生,我同样拥有强大的修为灵力,可以自由控制刎天剑,我为什么一定要守在那里等待纯阳灵根的现世?
那纯阳灵根算个屁?凭什么要我对他忠诚,凭什么!
他人又在何处,我要杀了他!
“掌门同我说这些,难道是已经找到了纯阳灵根的下落?”
陆逢生恨意浓浓,阴恻恻的话音响起。
掌门转身,视线落去的同时缓缓而道:“能打开你体内禁制的那个意中人便是。”
意中人……
语后,陆逢生恍然想起曾经陈青铜当时说过的禁制解开之法,阴阳相交、情孚意合。
所以,掌门方才才会问起他的情事。
回顾林林总总交叠的过往,那个纯阳灵根是……
“小柏。”
————轰!
雷鸣般的鸣音充斥在整个耳畔,陆逢生怔在原地,夜风悄然拂过,带着冰冷的寒意。
方才怨来怨去,脑子里设计了一百种纯阳灵根的死法,不曾想他竟是自己的意中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解开禁制的方法是要爱上自己的剑主?
既然让我成为一个无情无爱的剑灵,又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要我守着自己的爱人却要克制自己的感情,然后每天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陆逢生大声质问,掌门与他对视:“逢生,原谅师伯,师伯别无他法,这封印术是千年前苍华师祖遗留下来的秘术,只有这种秘术才能压制你体内的剑魂。”
“苍华?”陆逢生冷笑一声,“他为何要设计这种可笑的秘术?”
掌门叹了口气:“这一切的因果,你前去藏经阁便可寻答案,现在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本座不得不说。”
陆逢生目光再次凝视过去。
掌门:“如今北荒封印已经松动,一旦封印破除,四海之内必然生灵涂炭,唯有刎天剑才能继续加固封印,只是……”
话到此处便顿住,陆逢生缓缓抬起眼帘,不安感油然而生。
“只是什么?”
掌门默了默,眼里满是不忍与无奈:“刎天剑已然断裂,想要重铸剑身加固封印,必须魂不离剑,所以……”
陆逢生愣住一瞬,目光一点点变得空洞无光,眼前的一切虚有虚无。
“所以,只有我身祭刎天剑成为真正的剑灵,才能重铸剑身。”
悄然望去,淡淡的话音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掌门即刻错开目光不忍再看,微微侧头闭上了双眼。
这无声的回答令陆逢生情绪一下子崩溃到极点。
这意味着他会死。
这个世上再无陆逢生,只有刎天剑灵。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逢生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倚在床边,将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一直都怕死的,以前,怕死的时候肉疼,现在有了牵挂,怕死的时候放不下,心疼。
该哭的时候却哭不出来了。
陆逢生嘴角淡淡的笑笑:我怎么总是这么点背?
从小就是个不被看好的废材,长大了终于混出点成绩,可以扬眉吐气一把,结果却是拿来给别人当垫脚石。
罢了。
小柏曾对我说过,不论什么石头,被人捧在手心里都会发光。
我奢求的不多,只要在他心里发一次光就够了。
“掌门师尊,您放心,既然命运已经选择了我,我会竭尽全力完成我的使命,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掌门猛地抬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孩子,你说。”
陆逢生默了片刻,低声说:“这件事求您不要告知小柏,弟子怕他……”
怕他会崩溃,怕他哭泣,陆逢生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眼泪,眼泪会将仅存的理智一点点侵蚀。
——
不知过了多久。
天幕渐渐泛白。
掌门临走时在桌上留下一把金匙。陆逢生红肿着双眼,一直盯着那钥匙发出的淡淡光芒发呆。
那是藏经阁顶楼的密匙,青云至宝混沌天珠就安置在那,混沌天珠可观万事之因果,掌门说,他若想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可去一问究竟。
他是很想知道刎天剑灵的过去,自己前世到底欠了什么情债,落得这副田地。
可,他一将死之人还有必要吗?
————铛铛铛
青云钟声乍起,深沉而洪亮,似有一股雄浑之力,冲破桎梏,径直敲入心间。余音袅袅,长久地在心中回荡。
钥匙的芒光在陆逢生的手心里渐渐消失,他推开门,朝着藏经阁方向走去。
————
一处僻静的殿堂内,长明灯火光微微摇曳,香炉氤氲缭绕,白色的幔帐从房梁垂落,似云似雾,静静飘荡。
正中央,厚重的灵柩安放于高台之上,纪小柏跪在灵堂前整整一天一夜,他眼眶通红,感觉自己像个克星,入门才短短不到一年,师门就惨遭大难。
师父已去,三师兄被抓,小师姐容貌被毁生命垂危,二师兄失明神志不清。
大师兄疯魔,人不人鬼不鬼。
原本美好的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姚师姐性情开朗善良,怎会突然成魔?
一脑袋的困惑在纪小柏脑子里翻来覆去。
他对着师父的灵柩重重一磕:“师父,徒儿一定会救出三师兄,屠了魔族败类为您报仇雪恨!”
掌门推门而入,三香祭奠后,转身看去纪小柏。
纪小柏最先开口:“掌门师尊,我大师兄怎么样了?”
掌门:“无碍,你且安下心来。”
“师尊,我师兄为何会成了那般模样?我先前看到您对他使用封印之术,他难道是中魔了吗?”
掌门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的事先不论,我有话要同你讲,你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