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够了的越无潮爬出浴池,视线一直停在对面的人身上。李存青趴在水面上警惕地看着他,嘴角和嘴唇的伤口都渗着血丝,他不惧疼痛抿紧了嘴。
一个练气期的孩子在大乘期修士面前犹如一株摇摇欲坠的花,轻轻一掐就被折到手里,越无潮抬手勾指,原本倔强的人被拖到了他面前。
少年劲瘦有力的腰紧紧绷着,被他半抱住拉到那张宝座上,李存青的脖子被掐出一条血痕,看起来有些瘆人,但他还是一副拼了命也要跑的样子,越无潮无奈地踢开脚下多出来的外袍,俯下身拥住了他。
被他抱到怀里的人特别凶,找到机会就咬人,越无潮忍无可忍卸了他的下巴,滚烫的眼泪马上滴到他放在下巴上的手,他轻笑出声,马上又帮他恢复原状。
挣扎久了没力气只能放弃抵抗,师徒俩一直相拥着,被一层灵力裹挟住,李存青太难受了,趴在他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听着他低沉的说话声眼神逐渐失焦。越无潮抬手分出两股灵力,分别点亮了宝座两边的鲛珠,他没有忘记运行那部功法,口中的法诀念到最后连自己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雾,更不用说被迫运用功法的李存青。
殿内逐渐亮起,但这不是鲛珠的功劳,偷钻进殿内的几缕光见没了阵法阻隔,便肆无忌惮地开始在闻乐殿内扫荡,直至房中也完全亮起。
能看见周围的东西后李存青反倒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失力了也不忘护好自己的眼睛不让任何一样东西进入自己的视线。
越无潮感觉好笑,换了位置攥住他的手指强硬地一根一根掰开,汗水沿着下颚滴落,李存青抖了抖,他的眼睛还是暴露出来。
恶劣的人一愣,看着那通红的眼尾和瞪大的眼睛,他的眼尾有些上扬了,眼底闪过笑意。原来是眼睛都不能好好闭上了啊。
“天亮了,为师允许你看着我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李存青睫毛微颤,眼神聚焦,他与那双眼睛对上视线,呼吸一滞,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面前妖异的脸跟魅惑人的精怪一样,唇红的像要滴血,狭长的眼尾还有一抹勾起的红,但最吸引人视线的,是那双通红的眼睛,蛇一样的瞳孔冷冷注视着他。
他忍不住哑着声音失声出口:
“师尊!”
越无潮轻抚他汗湿的额发,假模假样地温柔回应,“嗯,看到了吗?”
系统躲在识海里缩成一小点,它不敢看身边静音的马赛克,只能死死看着猛蹿的气运值。它不敢吱声,怕自己被强制关机,它要把宝贵的说话机会留到最后,至少在关键时刻救男主的小命。
……
这一个月以来,越无潮不是待在闻乐殿,就是去主峰听掌门开会,他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搞得澹台言和长清都忍不住试探他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越无潮想到自己殿里的少年,他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面露疑惑,“徒弟若是讨厌师尊了,以后师徒之间要如何相处?”
他倒是不用担心李存青会报复或是逃跑,只是……他冷静下来发现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进入故事主线,不管能不能回去,他都要先等到故事主线开始。
偌大的大殿里只剩他们师兄弟三人,澹台言和长清都是随和之人,他们各自想了想自己的徒弟,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当越无潮训自己的徒弟训的太狠,让徒弟被逼得恨上他了。
长清好笑地看着歪坐着的越无潮,“哟,师兄是不是被徒弟们说小话了?”
“我家那几个小徒弟天天偷摸着骂我,有时还和掌门师兄的徒弟一起骂我俩,但他们本质不坏,几天没见我就急得团团转了,徒弟们年纪小,你不用放在心上。”
澹台言原本在一旁听着并附和,听到自己的徒弟被提了,他赶紧打住长清的话,“长清师弟,是我的哪几个徒弟啊?”
“这个嘛……”
午时刚到,长阳宗后山的鼎钟准时响起,越无潮见那师兄弟说的越来越远,他便起身离开。
不冷不热的天让人忍不住想躺下睡觉,暖融融的光从打开的窗户上钻进来,李存青趴在软榻上安静地看着窗外,不远处梧桐树上的几只鸟已经很久没有吱声了,除了山涧的鸟鸣,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黯淡的眼睛有些失神,他想站起来马上出去,但身体连带着他的精神都很疲惫,眼皮都是热的和手都是热的。
闻乐殿的门猛地打开,很快又关上。
越无潮与刚转过头来看他的少年对视,他含笑走上前去,发冠被扯下扔在一边。他刚俯下身李存青就闭着眼熟练地抱住他的脖子,只是身体有些发抖。
他把人捞起来往另一边带去,时间差不多了,徒弟的灵根可以换了。
雾气腾腾的浴池里,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越无潮违背本能引入了一池的热水,这让他的皮肤有些痒。他定住李存青让他坐好,趁其不备,自己则伸出一只手快速撕开他的腹部,在丹田的位置取出破碎的灵根,血染红了一小圈水。
浴池里有灵力蕴养着伤口,疼痛感不强,李存青迷迷糊糊地看着低头的越无潮,不知道还有没有精力想事。
修士的灵根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灵脉,修为越高,灵脉资源越丰富,灵根不是越多越好,单灵根的灵力精纯度最高,修炼也比较顺利。
金木双灵根,品质还都不好,越无潮抬眼看了一下掌心血淋淋的东西,便阖眼将自身灵力引出,小心翼翼地将掌心灵根里的精纯灵力裹挟着带出来。
精粹已经入道的修士灵根非常危险,也很麻烦,所用术法早已被列为禁术,越无潮以前闲来无事,专挑刺激的禁术学,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他不敢分心,身上散发的灵气十分浓郁,与他手心那点灵力交换着触碰,连意识模糊的李存青都被他的灵力冲击得清醒过来。
见他盘膝坐在浴池里,李存青捂着腹部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到浴池边缘,见他还没有动静,他忍着疼爬上去。
血滴在地上跟着他的脚步,李存青走两步就停一下,走两步就停一下,好不容易走到屏风的另一面,他感觉自己腹部涌出的血越来越多。
尽管这样,他还是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大门边,苍白的脸上有了喜色。推了推门,没推动。
李存青绝望地跌坐在地,全身都酸疼刺痛,他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个口的肚子,有些害怕地捂住裂开的血糊糊的口子。
耳边太安静,让人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他慌乱地扭头看向浴池方向,心口抽疼。
他都听师尊的话乖乖配合他修炼了,为什么师尊还要挖了他的灵根,是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吗……还是把他当成了陆明研?
李存青的脑海里想到很多人,他又不断回想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是做错了什么事,师尊对他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床笫间时而温言软语,像对待什么喜欢的东西,时而又很凶狠,只要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起来。
身体越来越冷,他蜷缩在一起,两手捂着肚子,侧头趴在膝上看向越无潮在的地方。
他生于离断天山地界的一个小村庄里,六岁时父母和兄长因外出农耕,惨被卷入两个修士之间的争斗,尸骨无存。
乡亲们轮流养育了他一个月后,师尊来了。他那天穿的是一身月白宽袖长袍,上面绣了宗门门徽,他只说要收他为徒,就带走了他。
那时的李存青只会动不动就嚎啕大哭,越无潮黑着一张脸抱他去看他父母和兄长死去的地方,并冷冰冰地告诉他亲人离去的真相和惨状。
也许是怕以后麻烦事多,越无潮又带着还只会尿裤子和大哭的他追上了那两个修士,并带着他的手握住剑,给了那两个修士一人一剑,直接废了他们的灵根。
其实他那时年纪太小,对亲情还没有刻苦铭心的记忆,越无潮告诉他仇人已死后,让长大后的他彻底没了牵挂。他只记得越无潮宽阔的背和那天说的话:
“你命中注定亲情缘浅,亲人早死,仇人如今也被手刃,不如跟我入了修真界修炼才好。”
师尊于他,为师也似父,尽管师尊喜欢一个人待着,脾气时不时就冲,但他还是会找机会上前侍候师尊,师尊说什么他都百依百顺,除了越界……
师尊说的没错,他此生亲情缘浅,就算只是“似父”的师尊,他也无缘求得亲情,只能盼望着师弟师妹们,会一直像弟弟妹妹一样陪着他。
意识突然一沉,李存青歪着身体就要摔倒,一只手托住了他,并把人抱起走向他的宝贝大床。
越无潮的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他自己也快到极限了,整个人虚得冒冷汗,就算气这个小鬼乱跑,他也还是坚持先给他把灵根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