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完成绩后,陈岁安就忍不住地跑向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感觉把中午连同早上吃下去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漱一下口。”沈玉堂拧开盖子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陈岁安撑着隔间门缓了一两秒才接过。
“谢了。”他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咕噜几下又吐掉,终于觉得舒服不少。
刚刚难受的时候还没晃过神,现在总算清醒点意识到自己居然跑了个第一出来。
要说这次也是好运,23届总共就那么两个体育生,一个受伤参不了赛,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弃赛了,要不然这第一的位置还真不一定能被他拿到。
沈玉堂望了眼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红晕已经沉下去,恢复到正常肤色。有了这么一遭作为过渡,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不对。
不过想问的事情没说出口,憋在心里总觉得涨涨的。有种气球已经吹得饱满临要爆炸还有人硬要往里头吹气的感觉。
该不该问,要不要问,问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像是涌不尽的泉水。
“一百米预赛要开始了吧,去看看?”陈岁安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沈玉堂愣了能有两秒,才点头应了声“好”。
内心纠结的要命,但他还是不敢开口。他怕自己问出问题的那瞬间便露了馅。
晚修结束后平时还会留下来看会儿书的沈玉堂这次准备早些回寝室休息,虽然没参加什么运动项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格外疲惫。
他正巧收拾完桌面上的书本打算离开,李承宇便凑过来拦了他的去路。
“那什么,玉堂你现在有空吗?找你聊会儿天。”
“……”沈玉堂想说他今天挺累的想早点休息会儿来着,见他一副实在苦恼的样子又临时改了主意,“边走边说?”
两人一块儿下了楼,直到走到操场,旁边没了自班的同学李承宇才总算把话题从类似“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扯到自己的事情上。
“我上次不是说跟网恋对象聊了一年多吗?但是期间我俩都没爆过照,后来我说要见面提前看看照片才发现他居然是个男生。”
“之前聊天的时候你都没感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你们聊天就是纯打字,不发语音的?”沈玉堂并不为此感到多么惊讶,先前他已经猜测过这种结果,现在只不过是证实了他的想法罢了。
“那肯定纯打字啊,我们都是不爱好发语音的人。就好比我们宿舍群吧,你见过谁除了骂人发骚以外发语音的吗?”
沈玉堂:“……”这倒是没错。
“而且他跟我聊天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男的啊。”
“怎么说?”
“就……哎,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跟他聊天我感觉就跟女生在聊天一样你懂吧?”李承宇本想直接翻出聊天记录给他看,却想起来自己已经把那人删了只好作罢。
“他知道你是男生吗?”
“知道啊。”
“故意装作女生骗你吗?”
“好像也不是,他貌似说话一直都是这样。而且我们既不打游戏也不提钱的事他装女生骗我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你现在找我聊总不能是跟我抱怨这个吧?如果是的话那跟寝室里的大家也可以说啊。”沈玉堂两手踹在外套兜里,感觉这会儿风好像又大了些,吹得他手怎么都暖和不起来。
李承宇很明显地哽了一下,他低头望着脚底的红色跑道,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吧,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发现把人删了之后我还是很喜欢他,怎么也放不下,即使知道那是个男生。所以我想问问你,我这样算是同性恋吗?”
“额……”沈玉堂望天望地望月亮,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作出相对的回应。
自己虽然是gay吧,但是在针对别人是不是这件事上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个,承宇,关于这件事我可能没办法给你答案。我可以确定我自己是,是因为我很清楚我自己只对男生有感觉。你的话就不一定了,你之前跟女生谈过恋爱,而且你会喜欢上他也是建立在对方是个女生的基础上。如今这个点被打破,你发现事实正好相反,但是依旧喜欢他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相处下来所产生的感情。
所以与其纠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嗯……或许你该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要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就好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还是对方一定得先是个女生。”
“可是我就是很纠结啊,说喜欢吧很喜欢,但他偏偏又是个男生,c了,我谈个恋爱怎么就那么颠簸。”李承宇气急地冲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重重叹了口气。
“抱歉,没帮上什么忙。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可能还是得自己再好好想想。”
“哎,没事,你愿意听我说已经很好了。”李承宇拍拍他的肩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等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谈过恋爱?”
沈玉堂眼神疑惑地看着他:“程意不是说你上学期谈了之后又分手了吗?”
“……”李承宇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老实和你说你别说漏嘴了,其实我说谈恋爱就是骗他们的。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想装一下逼,后来发现装不下去了就干脆骗他们说我分手了。”
“啊……”沈玉堂没忍住笑出来,惹得李承宇一阵害臊。
“这事就你一个人知道,可千万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
沈玉堂答应着,感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带起冷风席卷而来,还没来得及回头,重量就已经压了上来。
陈岁安插进他们中间,两手分别搂着他们的肩,呼吸听上去还有些急促,应该是从电视台一路跑过来的,“聊什么呢?之前那事吗我也要听。”
“你来晚了我刚说完,这玩意儿限时你懂不懂?想听还敢跑电视台玩手机留大家苦逼上晚修是吧?”李承宇推开他的胳膊,对于他这种行为表达强烈的不满。
“这话说的,我哪里是去玩手机,这两天忙的要死我是去剪视频的好吧?”陈岁安反驳道,将算盘打到了沈玉堂身上,“他不说你说。”
沈玉堂和李承宇对视一眼,笑了:“不说,你自己猜吧。”
李承宇附和地点点头:“是啊,你自己晚上慢慢琢磨吧。”
陈岁安看着他,“呵呵”笑了两声:“那我不如玩会儿手机睡觉算了,谁那么闲纠结你的事。”
“什么话啊,我的事难道还不如手机重要,我告诉你……”
“咳咳。”沈玉堂无语地咳嗽一声作为提醒,这人怎么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李承宇反应过来,上手拍了一巴掌陈岁安的后背:“c,差点就被你骗了。”
陈岁安乐呵呵笑着,嘴上倒是还在向沈玉堂抱怨:“我们可是一个组的,你怎么帮外不帮里啊组长?”
沈玉堂被他那句“帮外不帮里”惹的直笑,那人家跟我们还是室友呢,到底还都是“里”不是?要一碗水端平还是太难了。
三人一块儿回到寝室,门一开热气扑面而来,还混合着一股孜然的香味。
几人正围在桌前吃烧烤,听见开门声纷纷吓了一跳。
“是你们啊,回来的正好,快来吃快来吃!”陈子毅手里拿着串鸡爪正啃着,脸上红扑扑的像是个红柿子。
陈岁安看了眼桌上的瓶瓶罐罐,都不用凑近看就知道这帮人是喝酒了,怪不得他们回来反应这么大,以为是宿管查寝呢。
他边脱外套边笑骂:“都疯了?直接摆桌上也不收着点,等着阿叔一会儿进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哎没事,我们买的都是果酒,包装跟饮料似的他看不出来。”蔡知远从桌子底下又拿了三罐摆上桌,“你们要不要来点?喝完身上暖和点也好睡觉。”
“等会儿吧,我去洗个澡先。”陈岁安从柜子里翻出换洗衣服,临进厕所又不放心地退回来,“你们也不要太嚣张了,喝酒被抓可是要扣大分的。”
“知道了,洗你的澡去吧,别瞎操心。”陈子毅明显是有些喝上头,眼瞅着站不稳了还打算去够一瓶新的喝。
沈玉堂从他身边过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人歪倒到地上去。
陈岁安叹了口气,边摇头边关上厕所门,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自己洗完澡出来都不晓得会是怎样一片狼藉。
“嗯……谁?”陈子毅回头看了眼托了他一把的人,笑得有些痴痴的,“玉堂啊,你来的正好,去把我的吉他拿过来,我给你们唱首青藏高原!”
“吉他?”沈玉堂不记得班里有谁带了吉他,他疑惑地看了眼周围人,只见大家都在狂笑。
蔡知远摆摆手,忍笑道:“你别为难人家玉堂了,要吉他自己拿去,正好玉堂还没见识过你的歌喉呢,让人家瞧瞧你的实力。”
“好嘞!”陈子毅干劲十足地撸起袖子,一头钻进阳台拿他的“设备”去了。
几秒钟后——
陈子毅双手拿着晾衣杆犹如捧着一把真吉他似的站在了寝室中央,他仿佛在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神情丰富且透露着认真。
沈玉堂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那就是……咳咳咳……”关键时刻,陈子毅口干到实在唱不下去,干脆又开了罐酒喝起来,然后换了首英文歌接着嗨。
蔡知远看沈玉堂光吃烧烤也不喝点什么,当即热情地塞了罐梅子酒进他手里,这不塞还好,一塞他就发现这人手冷的仿佛跟死了几百年似的。
“你怎么没温度的啊?喝点酒看能不能回回暖,太吓人了你这。”
“……不,我不是很会喝。”沈玉堂刚想要拒绝,话还没说完又被换了罐更低度数的进手里。
蔡知远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度数不高喝不醉的,而且味道跟饮料似的,你尝尝看。”
面对几双眼睛的注视,沈玉堂只好抿了一口试试。甜的,不涩,到确实像他说的那样跟饮料似的。
还挺好喝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