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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金乌陨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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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昏黄的泥水在唐枫干瘦的脖颈上汇聚成细流,顺着肌肤流入襟口,从肩膀一路蜿蜒向指尖再滴落于地面,手臂上全是沉淀留下的黄褐沙痕。

“唔唔……”她似是被什么捂住了嘴巴,只能用喉咙发出惊恐的喊叫。而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

挣扎间,一股黄泥水又从唐枫头顶灌下,随之而来的是骤然亮起的灯火。

裴尊礼一手拿着羊皮水壶,一手举着青铜灯盏,将火光从唐枫湿透的头顶一点点往下移。

她的发丝间全是濡湿的水液和泥沙,本该是五官的脸上却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桑皮纸,纸面被泥水打湿,鼻尖处的凹陷还在微微起伏,那是唐枫垂死争来的稀薄空气。

“不是让你不要出声吗?”裴尊礼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可神情却没有一丝温热,“怎么?想让他听见来救你?”

唐枫呜咽两声,口鼻间吸入了纸面上的泥水,她想要咳嗽却被封死了所有能发泄的出路,窒息的恐惧让她眼黑耳鸣,随时都可能晕死过去。

裴尊礼转身拿起桌面上的传音符,工整叠好后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顺手将水壶中的最后一抔水倒在唐枫脸上。

加官进爵,一种极为痛苦的水刑。在犯人脸上蒙住柔软的桑皮纸,不断喷洒水液使其湿润,再一张张叠加直至起伏的五官都被厚重的纸面抚平,慢慢剥夺走犯人的呼吸。

而裴尊礼手段更甚。他知道蜂妖意志坚定,不会轻易招供。便在水中混入了泥沙,让她口鼻眼中都被这细小的砂石折磨,除了窒息的痛苦外还有整颗头颅都在被蚁虫啃啮的灼热。

裴尊礼在她抖动的手边放了一颗珠子,缓缓道:“若是想起来你剩下的同伙是谁,就捏爆这颗珠子。我立马将纸面取下来。”

唐枫怒哼一声,弹动手指将珠子拨到了地上,珠子霎时碎成残渣。

裴尊礼捻动着澡墨上的玉环,盯着碎裂的玉珠开口道:“鱀妖已死。”

闻此言,唐枫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喉咙中赫赫的气息愈发短促,后背残缺的膜翼渗出点点黑血。

裴尊礼挑剑揭开唐枫脸上的桑皮纸,让她那张已经被泡得发白发胀的面孔重见天日。

“你们果然认识。”他一字一顿道。

大股大股的冷冽气息涌入唐枫的肺部,她没想到裴尊礼会如此突然地放过自己,骤然挤进胸腔的气流让她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团湿淋淋的污秽,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你把她怎么了?”唐枫的视线尚未恢复清明,可那双瞳仁已经狠狠钉在了裴尊礼身上。

裴尊礼不作回答,抹开剑尖上的水渍,突然扭头看向铁栏外的阴影。

“出来吧,有何事?”他对着那片漆黑问道。

“呼噜……”

一声撒娇似的轻哼自阴影中传出,大白猞猁迈着轻快的猫步钻过牢门来到裴尊礼身边,跳到他肩头讨好地蹭了蹭他的头发。

裴尊礼拎着尾巴的后脖颈将他放到地上,不接受他黏糊的撒娇认错。

“有事就好好说事。”

尾巴张开嘴巴,露出叼在齿间的石片,眼睛亮闪闪地邀功。

裴尊礼拿过石片在手中细细摩挲,尾巴就在他脚边乌鲁乌鲁地叫着跟他解释这石片的来头。

“这是贺玠从她身上找来的?”裴尊礼抬眼看了看唐枫,心下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还有别的要带给我的吗?”

“没有了。”尾巴摇摇头瞪大眼睛,实在是没搞明白怎么这两人从这块普普通通的石片上发现了什么。

“裴尊礼……”唐枫虚弱地开口,下唇被她自己咬出了鲜血,“你说,鱀妖死了?”

尾巴冲着唐枫拱起了腰背,一溜烟窜到裴尊礼手上,抱着他的胳膊哇哇乱叫。

“就是这个蜂妖!把我捆起来摔在地上!好痛好痛!爹快给我报仇!”

裴尊礼再一次把尾巴拎起来扔到地上,走到唐枫身边道:“告诉我理由。”

“什……什么理由?”唐枫气若游丝道。

“你们视人命如蝼蚁,毁我宗门之清誉的理由。”裴尊礼语气虽平淡,但不停拨弄澡墨佩饰的右手却出卖了他的隐忍。

“我已经说过了……”唐枫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他们害死了我的家人……”

“何时,何地,如何,因何?”裴尊礼拔高音调,“你身在陵光,应当了解陵光律法。”

“无论人还是妖,在自身没有受到性命威胁时,不得以任何缘由侵害他人生命,违抗者一视同仁格杀勿论。倘若一切真如你所说他们杀害了你的家人。那这笔账我一定会帮你清算的。你只需要如实告诉我一切。”

“算清?”唐枫嗓子中卡出一口混着血沫的淤水,虚弱无比地笑了,“你算不清的裴宗主。你若是有那个手段,那群毒瘤不可能逍遥至今。”

唐枫掀起眼皮,低低道:“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也是帮凶吗?”

裴尊礼皱起眉。

“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鱀妖啊。”唐枫嗤嗤地笑了,即使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你曾经不是认识她吗?还救了她的族人,让他们迁徙到了新的安居之所。”

“多么厉害的孩子,多么仁慈的人类啊!”唐枫嘴角越咧越开,“她曾经也是那么的崇拜你啊!”

“真是烦死了!坏女人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尾巴被唐枫的样子搞得头大,忍无可忍地冲到她面前露出了尖牙。

“尾巴!回来!”裴尊礼叫住了尾巴,将他拦在身后。

“去问她吧裴宗主。”唐枫用最后的力气低声道,“鱀妖会告诉你一切的。”

裴尊礼凝神思索片刻,转身对尾巴道:“走了。”

尾巴躲在裴尊礼身后朝蜂妖吐了吐舌头,却收获了她一个释然的微笑。

“果然,她没有死。”唐枫喃喃自语。

裴尊礼轻睨了她一眼,微微怔住。

“扯平了。”唐枫道,“你诈了我的话,我也诈了你的话。”

裴尊礼颔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石牢。

牢门缓缓开启又沉重地闭合。远处还隐隐传来尾巴不满的声音。

“她打我打得可疼可疼了!爹你都不帮我出气的!”

裴尊礼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地撒气,半晌只低声应道:“贺玠那边情况如何?”

尾巴松开咬住裴尊礼袖口的嘴巴,呆呆道:“他当然很好啦!他能出什么事儿!这会儿应该还在老老实实地找木牒吧。”

“爹你都不知道!那小子看着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真会二两功夫。臭蜂妖就是被他制服住的!”

尾巴在裴尊礼耳边喋喋不休,细数贺玠的战功。

裴尊礼抬头看向归隐山尖升起的太阳,垂眸低声道:“没事就好。”

——

但事实上贺玠这边的情况远远不如尾巴说得轻松。

他确实也在找木牒,只不过没有如尾巴期望的“老老实实”而已。

“刚刚那个人跑哪儿去了?”

“我看到好像是往这边走了!”

“快去找!他抢了我们所有的木牒!”

“这边这边!找到脚印了!”

天蒙蒙亮之际,沉寂已久的归隐山终于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贺玠怀里抱着三四个颜色材料不一的布袋,捂着嘴蹲在一顶繁茂的树冠间,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人群奔腾跑过。

“呼……”

直到最后一个人从树下离开,贺玠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开始慢慢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从麻子男和绿裙女那里离开后,他马不停蹄地去找了下一个选拔者。

没人比他更熟悉山中的景象,有人在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烟火和脚印。循着这些痕迹,贺玠一口气端了四五个选拔者的落脚点。

一开始他还无比实诚地与他们谈判,保证自己会在试炼结束前归还木牒。可大多数的选拔者哪里会相信他这番无依无凭的话,纷纷对他刀剑相向。

秉持着说不过就开干,干不过就逃跑的粗暴理念。贺玠拖着一脑袋的淤青和被弹蹦子砸得红肿的小腿,成功拿到了满怀的木牒。

贺玠认真点了点,一共十一张。除开五张落入蜂妖手中被烧毁的,这些已经是近乎全部的量了。

“有这么多应该足够了吧……”贺玠蹲在树干上默默对那些选拔者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等事情结束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当然,那群人可听不见他的歉意。无论是身边的小路还是远处的山谷,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寻找贺玠身影的人。

而贺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到今日酉时带着这些木牒前往陵光城中心的金乌台。

蜂妖和山外里应外合的同伙为伏阳宗设下的诡局中,假木牒害人是泼在宗门身上最大的一桶脏水。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唐枫,没有看破她的计划。那么这只蜂妖很有可能会将整座山中的真木牒全部换掉并烧毁。而到那时候,伏阳宗就算抓住了她,也没有可以作为证据的真木牒洗清自己的嫌疑。那才叫真正的百口莫辩。

贺玠不敢赌这山中是否还有像那只蝶妖一样的唐枫同伙,便只能用这种愚笨的方式去集中所有的真木牒进行保护。

他要确保这些铁证不被剩下的恶妖觊觎,并且将它们带到金乌台去向百姓证明真假木牒的存在。

这就是他的想法。虽然漏洞百出,但也是贺玠能想到的最深远的一步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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